剑光冲霄,化作一道雪白长虹,横贯天际,足足持续了十息才缓缓消散。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一名正在屠戮村庄的邪修骤然停手,捂住耳朵惨叫;千里之内,七位闭关修行的归真境修士同时睁眼,面露惊疑;而在极西雪山之巅,一位披发跣足的老者正煮茶观星,见此异象,不禁抚须长叹:“东洲剑气复起,莫非……青天之后,真有继者?”
李承业怔怔望着天空,嘴唇微颤:“这……这就是剑声?”
“不是剑声。”周迟收回剑,声音沙哑,“这是告慰。告诉那些还在挣扎的人??你们没有疯,也不是孤军奋战。这个世上,还有人愿意为‘应当之事’拔剑。”
李承业重重磕下头去,久久不起。
随后,他起身,下令整军。这支残败之师竟在短短片刻内重振士气,列阵整齐,目视东方。
“我们不去投奔任何势力。”李承业高声道,“从今日起,我们是‘守夜军’!不为称王,不为夺权,只为守住每一座尚有灯火的城池,护住每一个不肯屈服的灵魂!若有妖邪犯境,我等执戈以待;若有暴政压民,我等揭竿而起!纵死无悔!”
众将士齐声应和,声震四野。
白溪听着这铿锵誓言,嘴角微扬:“你一句话,就给了他们新的名字。”
“名字不重要。”周迟望着远去的军队背影,轻声道,“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找到了值得赴死的理由。”
雨后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落在大地上。春风拂面,带来泥土与草木复苏的气息。
白溪忽然问:“接下来呢?真的去青城山?”
“去。”周迟点头,“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到……有人在等我。”他望向南方群山,“一道很熟悉的气息,藏在云雾深处。他曾教我第一式剑法,也曾在我最绝望时弃我而去。如今他现身,必有所图。”
白溪眼神一冷:“你是说……陈无相?”
周迟默然。
陈无相,原名陈砚,乃东洲九大剑宗之一“漱玉轩”的前任首席大弟子,也是周迟少年时的授业师兄。当年周迟之父因卷入宗门内斗被逐,全家流放边陲,唯有年仅十二岁的周迟被陈无相带回山门,亲自教导三年。然而就在周迟展现出惊人剑资之际,陈无相却突然宣布与其断绝师徒关系,将其逐出山门,从此音讯全无。
外界传言,是周迟天赋太盛,威胁到了陈无相的地位;也有人说,陈无相看出周迟体内蕴藏禁忌血脉,恐其日后失控,故忍痛割爱。
只有周迟自己知道,那一夜,他在后山练剑时,亲眼看见陈无相手持一块刻有《千江映月》残篇的玉简,跪在祖师碑前焚香祷告:“请恕弟子违逆师训,私传禁术于外人之子。然此子剑心通明,若不引其入道,实乃天地之憾。”
第二天,他就被赶下了山。
“他若真有心助我,何必等到现在?”白溪冷声道。
“也许是他终于等到了某个时机。”周迟望着南方,“又或许……他也看到了那盏琉璃灯的光。”
两人不再多言,转向南行。
沿途山色渐深,林木葱茏。越往南,灵气越浓,偶尔可见野兽眼中泛起灵光,竟是已被天地异变影响,开始孕育妖性。更有村落废弃,房屋倒塌,墙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和断裂的兵器。
一日黄昏,他们抵达一座荒废的驿站。
驿站门前挂着一块腐朽的牌匾,依稀可见“南陵驿”三字。院中杂草丛生,屋顶塌陷,唯有一棵老槐树依旧挺立,枝干扭曲如龙蛇盘踞。
周迟走到树下,伸手抚摸树皮,忽然轻声道:“你来了。”
树影晃动,一人自阴影中走出。
白衣胜雪,长发束金环,腰间佩一柄无鞘古剑,剑身黯淡无光,却让人不敢直视。他的面容极为俊秀,近乎女子,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渊,藏着无数岁月的秘密。
“师弟。”他开口,声音温和,却又疏离,“十年不见,你比我想象中活得久。”
周迟未动,只问:“为何现在出现?”
陈无相抬头看了看天色,淡淡道:“因为再不来,你就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