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我要确保我的手下们都能有饭吃,有活干,不能有人被抛弃。他们跟我这么多年,不管好坏,都是兄弟。第二,我要保留一部分自卫力量,至少要有足够的枪械和保镖,以防万一遭到袭击。这不是为了对抗谁,而是为了让我和我的人能安心过渡。等真正站稳脚跟,我会主动上缴武器,接受监督。”
宁卫民沉思片刻,点头:“第一条没问题。第二条……我可以理解,但必须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建议你们只保留几名贴身护卫,装备限于防弹衣和非致命武器,比如电击棒、辣椒喷雾。真枪实弹绝对不能再碰。否则一旦暴露,不仅前功尽弃,还会引来警方全面调查。我可以给你们配备GPS定位系统和紧急报警装置,一旦遇袭,第一时间联系当地律师和我这边支援。安全不能靠暴力维持,而要靠规则和证据。”
赵春树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宁卫民伸出手。
赵春树凝视着他,终于抬起手,紧紧握住。
两只手相握的瞬间,仿佛划开了一道界限??一边是血腥黑暗的过去,一边是未知却光明的未来。
“接下来,”宁卫民松开手,语气变得务实,“我们需要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第一步,是你正式向稻川会提交辞呈,并声明放弃东京所有地盘和生意。这件事越快越好,最好在年底前完成,避免节日期间发生意外冲突。第二步,我会安排人在千叶县寻找合适的工业用地,最好是靠近港口或高速公路的闲置厂房,便于运输。第三步,启动资金到位后,立即注册新公司,招聘第一批员工,其中可以包括你们信得过的弟兄,但必须签订正规劳动合同,缴纳社保。第四步,派人前往中国考察资源再生市场,了解进口标准和销售渠道。第五步,建立物流网络,开始试运营。”
“时间表呢?”中村豪忍不住问。
“理想情况下,三个月内完成公司设立和场地准备,四个月后开始首单出口业务。半年内实现盈亏平衡,一年内扩大规模至五十人以上团队。”宁卫民回答得毫不犹豫。
赵春树听得频频点头,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久违的斗志取代。
他曾以为自己老了,该退了。
但现在他发现,也许人生才刚刚开始第二次。
“还有一件事。”他忽然想起什么,“阿霞那边……她知道你的计划吗?”
“还不知道。”宁卫民笑道,“但她一定会支持。毕竟,她也是从夜总会小姐一路走到今天的企业主。她比我更懂得,一个人能不能翻身,不在于他过去是谁,而在于他现在想成为谁。”
赵春树闻言,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说得真好啊……”他低声感叹,“宁先生,你知道吗?我这辈子见过很多人,有权的、有钱的、有势的,但他们大多自私冷酷。唯独你,明明可以袖手旁观,却愿意伸手拉我们一把。这份情,我记住了。”
“不用记情。”宁卫民摆摆手,“我只是相信,每个人都值得一次重生的机会。尤其是那些愿意为自己过去赎罪的人。”
话音落下,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一名年轻女侍端着热汤走进来,轻声道:“各位,请用晚餐吧,菜都凉了。”
宁卫民看了看桌上的酒杯,又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笑了。
“是啊,先吃饭。”他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改变命运。”
三人相视一笑,举筷动碗。
这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也格外踏实。
饭后,宁卫民婉拒了留宿的邀请,独自驱车返回东京市区。
夜色如墨,高速公路两旁的灯光连成一条金色长河。他打开收音机,恰好播放着谷村新司的《昴》。
“何?へ行くの星屑の道を
踏みしめながら?いて行く……”
(踏上星辰铺就的道路,走向何方……)
宁卫民轻轻跟着哼唱,眼神坚定。
他知道,今晚的谈话只是一个开始。
赵春树能否真正上岸,尚需时间检验。
但他相信,只要迈出第一步,就不怕路远。
而他自己,也将在这场变革中,找到属于他的位置。
不只是商人,不只是顾问。
更是这个时代洪流中,推动改变的一分子。
车轮滚滚向前,驶向黎明之前最深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