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副厂长秘书的职务，事实上是比厂办其他人高半级的。
而她的小办公室里，闻父接过话筒道：“轻轻，你过年能回家吧？”
当兵三年，都是在军营里过的年。他也是着实有些想闺女了。
闻轻道：“爸，我现在在麦当劳上班。这是一家洋快餐店，这个行业过年是最忙的。回不来！不过，我三月要回来一趟。我准备报名参加94年的高考。”
闻父惊讶地道：“你还要参加高考啊？”
“是的。在麦当劳，哪怕只是大专学历，人家起薪也是我这个保安的三倍。”
闻父蹙眉，原来孩子这么想上大学啊。
三年前其实只差两分，复读一年是大有希望的。
但当时正好赶上大儿子需要进厂。他就安排小女儿去当兵了，想着当兵回来再进厂也是不错的。
如今看来，是他耽误孩子了。
“行，既然是你真的想去读，那爸爸支持。”
“嗯，爸，我的户口都弄好了吧？”
“弄好了，肯定不能让你飘着，成了黑户啊。哦对，高考报名还需要户口簿呢。”
闻母在旁边示意，让闻父和闻轻说说钱的事。就当她哥借她的嘛，有了闲钱就会还的。
这孩子，怎么不知道主动给父母减轻点压力呢？
至于闻重，他就站在旁边等着父母替他发声。
闻轻那死丫头的性子，不是父母发话，是绝不会借给他的。
正好王秘书都走开了，正是一家人说私房话的时候。
闻母看闻父不说钱的事儿，直接上手把话筒拿了过去，“轻轻啊，你这孩子也不事先打声招呼就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你这过得还好吧？”
闻轻道：“妈，我挺好的。这深圳确实是让人大开眼界，而且天宽地阔的，有很多机会给年轻人。不过啊，也是幸亏我一开始把退伍费1500带在身上。这边啊，站要站钱、坐要坐钱，甚至连上厕所都给给钱。当然，这都小钱，关键在租房的花销大，得付三押一呢。”
闻母一听就明白了，这哭穷就是不打算把现成的钱借给她哥啊。
而且还要把自己的话堵住，不让自己说出口。
一家人，至于这样么？太自私了！
她不理会闻父的眼色，还是直接开口道：“那你的1500也不至于用完了吧。家里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你该出力就得出力啊。”
闻轻撇了一下嘴，“那我哥都参加工作三年了。一个月工资一百多，一年差不多两千。三年就是六千！他给家里出了什么力？他进厂花的几百块，还是你们二老还的吧。好了，妈，我还有事就不和你们多说了。您和我爸保重身体，再见！”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闻母下意识要拨回去。
可走回来的王秘书适时轻咳了两声。让你们来接就是情分了，还打？
这又不是公用电话。
闻母只好放了回去。
事实上，她就算是打过去，小于也只会告诉她，闻轻出去了。
老两口回去的路上，闻母一个劲儿的埋怨。
“你说她怎么就这么自私？女孩子，以后总还是要靠她哥给撑腰的啊。她现在这样，她哥心头难免也会有想法。”
闻父道：“你也不要太惯着闻重了。我看轻轻算的帐有道理，他工作三年挣了六千。咱们看到过一分钱么？都孝敬对象父母去了。如今就这样，等以后结了婚还得了？轻轻当兵三年多苦啊，就1500的退伍费你都不放过。孩子不回家，本来就是对这种做法有意见。”
第24章
闻母不高兴地道：“她还有意见？我们把她养这么大，给她读完了高中，她凭什么有意见啊？我又不是让她去给她哥换亲，更没有要把她推入火坑换彩礼。不就是让她把暂时用不着的闲钱借给她哥么？”
她盯着闻父，“你光是说我，难道你不想早点抱大孙子？厂里如今效益越来越差。闻重他们就只有一半的工时，工资也打对折。就是咱们这样的退休老工人，退休工资也时常拖欠。不然我能想着先借用她的退伍费么？”
女孩子本来就是要为父兄牺牲的啊，不然家里供养她做什么？
闻父叹口气，“说到底，还是贫贱之家百事哀。”
好不容易熬到不用再月月供养父母吃药，儿女也长大成人。结果工厂效益一落千丈，工人地位也极速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