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吴屿是希腊雕塑，李杭就是写意山水。他们都是那种成熟稳重的风格，吴屿是山岳无转移的沉稳，李杭则是月涌江自流的随性。
李杭看到她一头羊毛卷发时微微惊讶。
向真解释一句：“昨天拍了组照片，感觉这个造型还不错。”
“我还以为你新设计要走复古风。”李杭笑了。
本科读书时，向真有点体验派的意思，设计风格经常会在日常造型中外溢出来。
向真微赧：“那时候还是不成熟，总想靠外在氛围推动一下。”
“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李杭摇头，“不管什么方式，对创作有利都可以。”
他至今记得向真毕业设计的masterpiece，当时她的主题是雨，一条点缀了巴洛克珍珠的薄纱长裙，灵气四溢。
谈及这个，向真又是脸上一红：“手法还是太直接了，用巴洛克珍珠表示雨滴，风格单一，完成度一般。”
对本科生而言，这些都是必然问题。李杭当然相信她这几年的成长，笑着举杯：“那，期待新作品。”
向真和他碰杯，但喝完后，眼中浮起一丝焦虑。
“还没方向呢，之前做的零零碎碎，称不上colle。”
“谁不是慢慢磨练出来的？你呀，一点没变，就是非要首秀就一鸣惊人是吧？”
李杭也是无奈。他以为向真心态也会更成熟些，但现在看来，还是那过刚易折的要强劲儿。
向真知道师兄的意思，他母亲是国画大家，他一向讲求道法自然。
她笑了：“我这辈子是练不成你的境界啦，除非重新投胎一回。”
李杭只能摇头：“又走极端。”
向真一笑：“师兄这中和正道，看我怎么都是旁门外道，其实我已经改了不少啦。”
这是真话，当初那点天真的傲气，在圣马丁被打击得够呛。她只是在可控范围内，想尽己所能。
向真拿了一本新画的速写薄给他看，想听听师兄的看法。
李杭在艺术鉴赏方面颇有天赋，当年在丁老师门下读博时就给了向真不少指导。
他到Y大任教几年，年纪轻轻就当上服装协会委员——当然也少不了丁老师和他家里的推力，但本人的才华也是显而易见的。
不想，李杭对她的几个成品都没特别感兴趣，反而指了扉页一张半成品说：“这个有点意思。”
那是她随手乱涂的一张，当时刚从埕扬寨摔了调色盘，冒雨回了瞻山堂，随手涂了一点，但画不下去，这个空白本也就没继续用，直到前几天她用来整理新思路。
李杭却提了句：“同样是雨，你的表达变了很多，意象更丰富了。”
要是他不提，她自己都没注意这页还有几笔涂鸦。
他果然眼光毒辣，判断敏锐，一下就看出，她那几笔乱涂画的是车窗的雨幕。
向真若有所思，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她还没把握住。
晚上李杭开车送她回酒店，窗外霓虹闪烁，夜景繁华，但市中心总易堵车。
车子走走停停，向真又有些晕车，
李杭也知道她有这毛病，扶着她进了酒店大堂。
吴屿自然一眼看到了向真，虽然她用了一顶假发造型，但她的身形，早镌刻在他心中。
她被另一个男子温柔搀扶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