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他起身练剑。
断浊刃依旧挂在腰间，虽已无昔日锋芒，但每一次挥动，都能引动方圆百里水汽汇聚，形成一道流动的剑影长河。
他练的是“执水九式”，本应由七块碎片共鸣才能施展的秘传绝学。
如今，他以自身精血为引，以执水令残魂为媒，硬生生将其补全。
第九式名为“归流”。
传说中，此式可令死者残魂归位三息，虽不能复活，却能让阴阳重连，完成最后告别。
他曾发誓永不使用??因为那是对规则的亵渎，对天道的挑衅。
但现在，他决定试一次。
哪怕付出半身修为，哪怕遭万雷加身。
他要再见她一面，亲口告诉她：
“我学会了做饭，不再只会煮茶。”
“宗门首席是你当年教的那个小弟子当的，她总问我，‘师祖母’什么时候回来。”
“后山的白莲开了三次，我都拍了画像，藏在枕头底下。”
“我很想你。”
……
正午时分，天地骤暗。
李长寿立于后山断崖，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谷，谷中积雪未化，寒风如刀。
他割破手腕，以血画印，将执水令按于心口，口中默诵古老咒言。每念一字，天空便响一声闷雷，每踏一步，大地便裂一道深痕。
当第九步落下，他猛然仰天长啸：
“执水归流，魂兮归来！！”
轰隆??！！
整座山脉震动，云层撕裂，一道银白光柱自天而降，直贯谷底！无数水汽凝聚成人形，环绕在他周围，渐渐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衣，素裙，长发披肩，眉眼温润如初。
苏念一的身影，出现在虚空之中。
她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疼与不舍。
“师叔……别这样。”她的声音如同风吹铃铛，轻柔却遥远，“您答应过我的，要好好活着。”
李长寿望着她，嘴唇颤抖，却强忍泪水：“我活得很好。可我想你了……念一，我真的……好想你。”
她伸手，虚抚他的脸庞，动作温柔至极。
“我也想您。”她轻声道，“每一天，每一刻。我能感觉到您种的花，喝的茶，走过的路。我能听见您夜里翻身的声音，也能听见您对着空椅子说话的样子。”
她笑了，笑容明媚如春日初阳：“可是师叔，您不能再动用这种力量了。否则，水脉会乱，苍生将苦。”
“我不在乎！”他嘶声打断，“我在乎的是你！是你被困在那无尽深渊，日日夜夜承受蚀魂之痛！是我明明活着，却只能靠一朵枯莲、一阵风、一场梦来确认你还存在！”
她摇头，眼中泛起泪光：“可这就是我选的路啊。就像当年您抱着我走过风雪，把我带回这里一样，我也想为您做一件事??一件不需要您再说‘没事’的事。”
李长寿双膝一软，跪在雪中。
“你不该替我承担这一切……你不该……”
“但我愿意。”她蹲下身，与他平视，光影几乎触碰到他的鼻尖，“就像您当年说的，真正重要的人，不怕风雨，只怕被推开。现在换我来说这句话??师叔，别再推开我了。让我继续守护您，哪怕是以这样的方式。”
风停了，雪也停了。
天地寂静，唯有两人之间的空气在微微震颤。
良久，李长寿缓缓点头，嗓音沙哑：“好……我不推开你了。”
他抬起手，轻轻握住那道光影，明知抓不住，却仍用力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