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可当然猛猛点头。
她这次来可没有穿破牛仔裤和流浪风拼接裙,而是短靴白裙配彩色毛衣外套,还染了个金棕色的头发,显得整个人毛绒绒又青春洋溢。
贺循又一次经周婆婆口知道她换了个发色。
周婆婆说她这次染的头发很喜庆,太阳底下金光闪闪的,这样容易招财。黎可笑哈哈地说没错,最近她的工资都很让人满意。
周婆婆走之后,贺循才开口说话,轻描淡写:“我记得你上次的头发还是黑色?”
黎可撩动发丝:“对啊,我上个礼拜刚染的新发色。”
两人整日朝夕相处,应该是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但黎可从来不会对贺循说自己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是什么样的发型和发色。
黎可觉得没必要——跟一个盲人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
贺循对这个女人的相貌始终模糊不知,她似乎每天都是不修边幅,但也不影响有意装扮时她喧宾夺主的高跟鞋声和香水味,还有身上叮叮当当的首饰。
寺庙里的老人会犹豫又惊讶地夸她年轻漂亮,也许是客气的态度,贺循心里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猜想,并且笃定她脸上有个胎记或者斑疤,也许就像浪客剑心一样,她懒得掩饰也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也许还为这个独特的标志而自豪。
说到头发,黎可又笑眯眯地看着贺循开阔饱满的额头:“你的头发也长了哦,该理发了。”
上次那个潮男理发师不会再请了。
黎可语气极其亲和热络:“我也有个很熟的理发师,是个女生,我的头发、还有我妈和小欧的头发一直都是她弄的,手艺特别特别好,上门理发只要188。”她冲他眨眨眼,似乎能听见睫毛在眼脸扇动的声响,“要不,找个时间……我请她来家里给你剪头发吧?”
“怎么样?好不好呀?”音调拖曳得长长的,语气柔软得像奶油蛋糕,黎可悄咪咪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贺循的衣袖。
贺循莫名皱眉,觉得她的语气过于谄媚——有种无事献殷勤的非奸即盗。
“不怎么样。”他冷声道,毫不客气地扯过自己的衣袖,身体后倾,黎可跟狗皮膏药似的凑过来。“我这个理发师可比上次那个潮男强多了,经验丰富,技术踏实,人也很靠谱……”
贺循抬手一挡,面无表情地把凑上来的女人推开,却不料直接推开的是她的脸——温热手背先撞上的那点突出,随之有温热的呼吸……那似乎是她圆圆点点的鼻尖,鼻尖下的凸起是她柔软微凉的唇珠,指尖蹭过的是她冰凉的脸颊。
那种冰凉滑腻如绸,蹭在手背挥之不去。
轻浮。
贺循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词是轻浮。
他不喜欢她的轻浮和随便,甚至为达到目的对男人有种信手拈来的驾驭。
贺循站起身来,神情已经微有冷恼。
“好不好嘛?”黎可还在不依不饶地问。
“好。”
他语气冷峻,冷淡地转身走了。
黎可眉尖一挑,压根没关注男人的多余情绪,掏出手机给淑女发消息:
【单次188,你店里什么时候客少?随时可以来。】
淑女回了一连串亲亲爱爱的表情。
理发的时间很快就约定,淑女对黎可的新任雇主好奇得紧,那天收拾好理发工具来白塔坊,电话里还特意问黎可:“我都忘记问了,你老板多大年龄?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啊?”
黎可含糊道:“他姓贺,你喊他贺先生就行了。”
她又说:“你记得跟他推销办卡啊,就挑那种最贵的弄,好不容易找到个财大气粗的主顾,可别手下留情。”
淑女哭笑不得:“你说的什么话?这个上门理发的价格就够贵的了,我都不好意思接,既然是你的老板,我肯定好好服务,你怎么还能坑他?”
“没关系。”黎可意味深长地笑,“做生意嘛,半熟不熟的人才最好坑。”
淑女:“你可别带着我使坏。”
等淑女踏进白塔坊的家门,入眼就是漂亮的花园和小楼房,还有只喜欢摇尾巴的大狗,家里安安静静的,没见有别的人影。
黎可帮着淑女做准备,两人聊几句闲话,问工作忙不忙事情多不多,没多久就有男人从二楼走下来。
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身材高颀挺拔,皮肤霜白,五官极好,只是气质有些清冷,穿米色Polo领针织衫和休闲长裤,走路的时候一直垂着眼睫,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心事,半途又会突然伸手扶一下靠墙的斗柜。
淑女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看见黎可抬抬下巴,才客客气气地喊了声贺先生。这个男人抬起眼睛望过来,眼睛是黑白分明的,瞳仁漆黑而眼白清湛,头顶的灯光落一点在眼底,如果不是黎可说他失明,淑女几乎看不出来他的异常。
“你好。”男人的声音也冷清好听。
淑女开口:“要不?我来扶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