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循偶尔会开口,小欧说起Lucky的时候,他会补充Lucky小时候调皮地啃坏了家里所有的拖鞋,再说花园的花花草草都是他的外婆花了很多年的时间种下,说起二十年前的白塔小学跟小欧不一样的学习生活。
吃完饭后,小欧和Lucky去花园里嬉戏消食,黎可歪坐在藤椅里看他俩玩。
她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再瞟瞟旁侧的男人——他眉宇间神色很平静,清俊面孔也是朝向花园。
黎可晃晃酒杯,问他:“你在想什么?”
“我姐姐有对双胞胎,名字叫奕欢奕乐,年龄比小欧略小些,也喜欢这样和Lucky玩……小欧在这里,我时常会想起他俩。”
黎可知道,这两个孩子送过礼物给贺循,她还听见过贺循手机放出孩子们的留言。
“想家了?”她撑着脸颊,“那就回去啊,跟家里人呆在一起。”
贺循没说话。
电话联系就已经足够,他不想回去,他想要每个人都有正常的生活,不用假装一切都未发生,也假装一切从未发生。
黎可懒洋洋道:“人还是要跟家人朋友在一起,每天打电话有什么意思?小欧很小的时候,我把他扔给我妈,自己在外面上班,后来还是决定要回来,我想如果心里有想念的人,那我就一定要每天陪着他。”
“如果你心里有放不下的人和事情,你就不会在白塔坊待很久。”她看着小欧,慢声道,“如果总要离开,那还不如早点离开……如果总要放手,那就早点放手,如果总要相聚,那就早点相聚。”
贺循不能笃定自己会在白塔坊待多久,但他现在还没有离开的想法。如果有一天要走,那他肯定有个非走不可的理由。
“我觉得这里很好。”他平静道,“这是外公外婆唯独留给我的家,注定了我要回来守着这个房子。”
黎可嘲笑起来:“得了吧,你都离开那么多年都没想着要回来,一旦有事就想起了这是注定,是命中注定呢?还是迫不得已呢?”
贺循淡声道:“你的语气是不是有点太嚣张?”
“我就随便说说。”黎可耸耸肩膀,笑容懒散,“对很多人来说,所谓的命中注定,其实就是迫不得已哦。”
贺循把漆黑目光转向她——即便看不见,他依然想要看着这个女人。
黎可已经把杯中的酒喝完,动手收拾餐盘,转身走进了屋里。
所有改变的开始都是一点一滴,悄无声息,直到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才让人猛然警觉。
起初,不过是早餐换了花样,家务劳动变了秩序,午饭后多了娱乐活动,送货员开始派送一些五花八门的物品……
一直到家里的工作手册彻底沦为废纸。
黎可像一滴漏进水杯里的墨汁,只有小欧清澈幸免污染。
某天她问贺循想不想吃点特别的午饭。
白塔坊某个地方新开了一间格调高雅的网红餐厅,黎可每天路过,看环境布置得很漂亮,菜单上的食物看起来也格外诱人,她问贺循有没有兴趣吃一顿。
她请客,想点什么都行。
每天一日三餐做烦了,电子食谱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菜,黎可有时候犯懒,愿意自己花钱,心情美美地吃顿悠闲饭。
“离得不远,你要是不想出门吃饭,这家也可以送到家里。”黎可循循善诱,“每天吃我做的那些东西,你不腻吗?偶尔也换个口味也好啊,让我学习下外面餐厅的色香味俱全,才能更好地提升厨艺。”
她围着贺循转,对着他的耳朵魔音洗脑:“我付钱我请客我自掏腰包,我让他们送餐到家里来,你只需要动筷子吃就行了。”
贺循知道她就是懒得做饭。
时间长了,黎可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尊重雇主,贺循知道她自有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巧,比起喋喋不休的言语骚扰,贺循更不喜欢的是她近距离的靠近,她喜欢甩头发,这个时候总能闻到她发间甜腻的香,还有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和哼哼唧唧的央求声都灌入耳朵。
更何况黎可还会动手动脚,挑准时机,弯起手指勾起他的衣角或者拽拽他的衣袖,再拖着长长懒懒的音调问他:“好不好呀?”
贺循起初并不想答应,也会在她凑近的时候有意避开距离,再冷淡又不着痕迹地拉回自己的衣服,声音平直刻板:“你是不是应该注意下分寸?”
这个女人并不矜持羞涩,也许她对付男人很有一套办法,为了达成目的什么举动都做得出来。
但不代表贺循喜欢这种过分亲昵的举动。
黎可说:“先答应我啊。”
“可以。”他最后深皱着眉心妥协。
今天不用做午饭了,黎可高高兴兴地站起来,干脆利落地转身走开,掏出手机开始给餐厅打电话,嗓音清甜娇俏。
贺循听着她毫无留恋的脚步声离去。
他莫名沉气,心中微恼。
如果换成其他保姆用这种语气语调,甚至敢触碰他的一点衣角——绝不可能待在这个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