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片刻,眸色清明幽静,“如果你想的话,那我们就带着Lucky一起去公园玩,虽然我看不见,但你和Lucky都可以当我的眼睛。”
“真的吗?!”
小欧眼睛发亮,声音雀跃起来,“我们带着Lucky一起?”
贺循颔首:“真的,因为我也很期待能和小欧一起出去玩,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走出白塔坊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无非就是打开门、迈开腿,找一个目的地,吹吹别处的风,听听另外的声音。
舒适的天气,温和的春光,一大一小的男人,外加一条欢快摇着尾巴的狗。
他们要出门。
黎可只想过最后几天安安静静的懒散日子,堵着门不同意,冲着他们摇手指:“少给我添乱。”
小欧挺身而出:“我可以照顾好Lucky和贺叔叔。”
“你还是个小屁孩。”
黎可瞪着漂亮的眼睛,双手叉腰,“小欧,跟我回家!”
小欧扭着手,唇角一耷。
贺循站在她面前,把小欧挡在身后,垂着眼帘,语气淡定:“你不想去的话,可以自己留在家里。”
黎可抱起手,无奈朝天抿唇。
她从小就爱逃课逃班,什么时候是个对“出去玩”不感兴趣的人?
一行人带着Lucky临时去了公园,小欧兴致勃勃地牵着贺循的手,Lucky戴着导盲鞍在另外一边,只把黎可扔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
公园开阔,草坪柔软,Lucky解下导盲鞍后像疯了一样在地上打滚,四处撒欢奔跑,毕竟除了去上岩寺和晚上出去散步,它鲜少有这样外出娱乐的时候,特别是大家都陪着。
小欧追在Lucky身后尖叫。
孩子和狗都跑开了,贺循站在草坪中央,迎着风的方向,让毫无阻挡的风吹拂他的身体和衣摆。
这是久违的自由感觉。
已经忘记了在多少年前,他会和同学坐在学校草坪看书或者讨论问题,后来跟三五朋友一起出去野餐、玩球和露营。
黎可在不远处看着。
挺拔英俊的男人,独自站在没有遮挡的空地,长身玉立,双手插在兜里,抬头面对着远方,似乎在沉思,也在回忆,风吹得他的眉眼无比清晰。
是很好看的样子。
而她偏偏就喜欢这样沉静清和的风姿,再念一百句“色即是空”也还是喜欢。
她手里抓着个刚在公园门口买的泡泡机:“这个时间公园没什么人,草坪也很大,你可以在这里散步,随便朝哪个方向走都行,也不用拿着盲杖,很安全的,我会……”
她本来想说“我也会跟在你身边,提醒你”。
但她不能一直在他身边——再继续这么呆下去,两人总会再忍不住发生点什么,而后越离不开、走不掉,关系越来越复杂。
贺循扭过头,漆黑的眼睛对着她:“你会陪我?”
“我会在旁边看着你。”
黎可朝他吹了一长串彩色泡泡,耸耸肩膀,“如果你走的地方不对,我会喊住你。”
他不会那种漫无方向的散步。
耳朵会自觉追随声源,如果周围很静而她发出声音,他就会下意识地朝着这个方向走。
“真的吗?”黎可挑眉问,“你能找到我吗?”
他沉静答:“你可以试试,只要不是跑得很远。”
最适合贺循的游戏是捉迷藏,又恰好黎可很爱玩这个游戏。
她在草坪上玩泡泡机,脚步轻盈无比,但无论她信步走到哪儿,拐弯或者掉头,他总能精准地找到她的方向,身上有闲适又淡定的气息。
盲人的耳朵很厉害,他对声音很敏感,也能把握空间和距离,后来黎可忍不住提起裙子,脚步快快地走动起来,手里的泡泡机持续吹出数不清的彩色肥皂泡,五彩斑斓,随风飞舞,他在那一长串消匿的泡沫之后,不远不近地发现她、跟上她。
直到最后黎可蹑手蹑脚地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站定在某个地方。
声音在这里消失,贺循站在原地,呆怔了几秒,神情专注而脚步迟缓地绕着附近转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