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把现场气势搞得这么大的孔苏,现在是真的生气。他孔苏俯瞰着这倔强的少年,怒火依旧在胸腔里闷烧。
莽撞!愚蠢!
他甚至也想过要不要在暗地里辅助相对更成熟的王女妮菲蒂上台,或是干脆用点什么规避掉第一法则不能伤害本土人的条例,然后把这位法老做成傀儡什么的。
至少,那个王女可比这个仅仅登基半年的小法老成熟的多,政治手腕可能更高明一些。
在面对这些神庙的贪腐的时候,可能会更缓慢的将他们一一剔除出来。
所以孔苏今天就没打算给这位小法老什么脸面,行就是行,不行就不行算了。
然而提穆尔却还是梗着脖子,继续道:“蛀虫蚕食的,是埃及的基石,王座,本就建立在拉神的光辉与埃及万民的福祉之上!蛀虫啃噬的根基若是崩塌,王座岂能独存?”
“我要的不是一座孤悬的黄金座椅,而是一个洗尽污秽、重焕生机的埃及!这是法老的责任,亦是拉神赋予我的使命!”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超越年龄的沉重与力量:“今日的审判,是起点而非终点!蛀虫的名单,远不止于在场之人!蛀空的财富,必须追回!被掠夺的土地,必须归还!冤死的魂灵,必须昭雪!这,才是我所求的清算!这,才是拉神之子应当给予埃及子民的答案!”
提穆尔的目光锐利如鹰,直视光柱中那神祇的虚影,没有丝毫退缩:“月神,您问我对审判是否满意?我的回答是——不够!远远不够!”
“这仅仅是揭开了帷幕的一角!您所降下的神迹,是审判的利刃,更是点燃燎原之火的火星!我要以这火星为引,焚尽那盘踞在王国每一座神庙、每一寸土地上的腐朽根系!?这,便是我能为埃及人民所做的第一步!”
提穆尔知道自己说完这些,只要月神一个手指头,他甚至连堕入冥界的资格都没有了。
“哪怕让我的灵魂彻底堕入冥界,我会带着对那些平民的愧疚去赎罪,但是埃及等不得了。”
提穆尔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一丝的辩解,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得更好。但是现在已经晚了。
这次政策是他的错。
这次产生的后果是他的错。
这次平民被迫害,还是他的责任。
毫无辩解,无法狡辩,后悔也无济于事。
然而此时系统蹦出了一句:【我能说句公道话吗?】
[我有让你闭麦吗?]孔苏对系统的问话没好气的做出了回答。
【那我就直说了啊。】
系统有点怕,所以先给自己迭了甲。
【任何改革,不论是对是错,都有牺牲。你是俯瞰全局的“纠错者”,而那小法老是深陷泥潭的“破局者”。】
【我经过了运算,你追求的是以最小代价达成系统任务,而小法老是追求以最快速度重塑埃及根基,所以他枉顾了那些被迫害的平民,对不对?】
不过系统没有给孔苏说出回答的机会,只是继续道:
【……孔苏,他比你艰难。】
【你用22世纪道德审判公元前决策,如同指责原始人不用抗生素。你失败了,也许还可以接下个任务,他失败了就是直接亡国灭种,文明毁灭。】
【而且摒弃掉感性影响,系统的运算是:在尼罗河这次泛滥之后,会有1-2年的□□。你的慢速处理贪官污吏,很大程度上会让贪官囤粮致民变,而如果是按照提穆尔的快速扫清贪污,就可以极速回收粮食储备。】
【牵一发而动全身,3年内,如果埃及不能针对此次饥荒做出有利的改变,那么附近虎视眈眈的利比亚就会入侵,贪污腐败的结果就是腐败军官卖国求荣。而扫清腐败的下一步,就是囤积粮食,整肃军队启用少壮派。】
这话一出,孔苏居然有点惊讶,他大概是真的想不到系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又有点想笑。
系统的运算,居然完全站在了提穆尔的那边。可是作为人他知道,枉顾平民的结果是什么,毕竟这么多的历史已经告诉了世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但是下一秒,孔苏突然明白了系统的意思。自己是未来人,而提穆尔不是。自己用未来的一切经验去看待这件事,而提穆尔在没有任何引导人的情况下,看穿了目前埃及的最大困难。
所以说,提穆尔比孔苏更具有前瞻性的眼光。而且……
【你怒其「以平民血肉铺改革之路」,提穆尔痛于「不行霹雳手段则全民殉葬」——这是理想主义执行者与现实主义幸存者的生死对峙。】
【这个题目无解。而且是已经如此,只能往前看,你如果不想让他枉顾人命,那就去教导他,而不是审判他。】
系统说完,孔苏突然怔住。
也许,作为穿越者,他早已经默认埃及该走“人权至上”的现代路径,反而忽视了这里是公元前的文明。
【你怒其枉顾人命,却忘了他的世界没有人权概念——在饿殍遍野的尼罗河畔,快刀才是最大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