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是因为郗绍。”
温寂继续道，“我是因为温洛。”
她画风一转，微微打破了方才因坦诚而带来的紧绷气氛。
沈玉娇原本还沉浸在温寂承认她松手的震惊中，闻言抬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啊？温大公子？”
她实在无法将温洛与那日的事情联系起来。
“嗯。”温寂低低应了一声。她垂目低头，身上好像笼罩了一种沉重的落寞。沉重到连沈玉娇这种心思简单的人都能很明显的感觉得到。
她缓缓开口，就如同刚挖掘了悲伤的回忆，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启齿。
“我小时候也像你一样，从栏杆旁落了下去。”
“但没人拉住我。”
……
那日天气晴朗，也是一个盛夏。
按大邺朝贵族之间流行的习俗，温氏带着兄妹三人，还有他们姨母一家，去了姑苏的大佛寺小住诵经，祈求平安。
温寂的声音很平缓，带着点悠远的味道，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年幼的兄妹三人被分别安排在了寺庙后面的厢房里。
因为庙里日子枯燥，温寂便拉着兄姐玩捉迷藏。
温寂那时候个子矮，穿着嫩绿色的襦裙，像个白嫩嫩的小菜包。轮到温洛蒙上眼睛时，她凑到他面前，仰着头，做了个丑丑的鬼脸，“哥哥，你会找到我吗？”
彼时年少的温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肯定地点头，“杳杳乖乖等着，哥哥一定能找到你。到时候可不准耍赖生气。”
带着这份笃定的承诺，温寂欢快的走开了。
寺庙后院很大，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回廊上的建筑依着水而建，温寂走过一段有些年头的木板路，想着去更远一点的地方躲起来。
然而，就在她踏足某处时，脚下的木板却毫无预兆的骤然裂开。
她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直直的坠了下去。万幸的是，下落过程中，她的上身被下方一段突出的栏杆卡住，整个人悬在了半空。
脚下不远处，是泛着绿沫的淤泥和不知深浅的池水。
恐惧像池底的水草一般将她缠绕起来，她抱着那根栏杆，脸色煞白，一动也不敢动。
但她力气小，仍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下滑，栏杆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音。
她掉落的这个地方其实并不算特别偏僻，只要温洛按照约定来找她，一定能发现她深处险境。
她很想放声大哭，但又害怕抽泣的震动会让断裂的地方发出更大的断裂。
她那时心里无比的期待温洛快点去找她，就能把她从那种很危险的境地里解救出来。
“然后呢？”沈玉娇被她的讲述牵动了思绪，心中也带上了几分焦急。
“然后什么都没有。”温寂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等了很久，最后，是我自己爬上来的。”
等小温寂忍着巨大的恐惧，用尽全身力气，从那个危险的栏杆那里爬上去后，她的手早已肿胀麻木，满手都是淤青。
她的心里那时还存着一丝委屈和期待。
她很想问问哥哥，不是说好了会来找她的吗，为什么让她等那么久。
为什么在她那么害怕的时候他不在。
可是当她手脚发软地走回后院供休息的堂屋时，却见到温棋语和温洛都在那。
温棋语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露出来的脚踝。而温洛，正半跪在她面前，手中拿着一个用井水浸过的布帕，小心翼翼地敷在温棋语的脚腕上。两人都专注着眼前的事，谁也没有抬头看她。
温寂眼圈有点红，她说，“哥哥，你怎么不来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