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姜起身时,小六已经醒了,从贵妃榻上“呲溜”一下滑下去直奔向声音的来处。
不等柏姜吩咐,外头守着的宫人们已经慌忙拥在小六身后一同往殿后去了。
褚绍在身后不慌不忙替她理了理衣襟:“别慌,不过是小孩子的事。”
等她到时,小六正气愤地命令墙根上围住了释慧的侍卫:“朕要你们放开她!”
柏姜寻声看去,只见释慧跪坐在地上,衣摆与指甲上都沾了泥,小小一张脸皱在一起,满是隐忍与倔强,膝头前头是姿态扭曲、奄奄一息的卷毛小狗。
刘府那孩子站在一旁,本还叉着腰颐指气使的模样,一听见小六愤怒的声音也吓傻了,忍不住软了膝盖,“噗通”一下也跪下来,虚弱地指着释慧道:“是他……”
小六站着也只比两个跪着的孩子高一点,她嘟着脸皱着眉,气势汹汹地往释慧身边一站,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这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柏姜摸摸小六的头,抽出手帕擦了擦释慧脸上的脏污:“阿充,带释慧去换一身衣裳。”
她低头看一眼地上躺着的狗子,姿势怪异,摊着的肚皮上依稀能看出曾经被虐待过的痕迹,正一抖一抖地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柏姜不留痕迹地挡住小六的视线:“去吧,来些人将刘公子送回驸马那里去,这小狗儿,送去医官那里吧,让他们尽力。”
刘府那孩子偷偷抬眼,被柏姜身上的威压吓了回去,抖抖索索跪趴在原处,大气不敢出。
褚绍现在仿佛瞧一眼刘府的人都觉得头疼,柏姜见状悄悄将他往东极殿里推:
“哀家带着皇上与释慧回宫去,留下的政事还要拜托王爷。”
褚绍神色不虞,隔着手帕将柏姜手一握,拂袖离开。
释慧所居的偏房里,医女轻轻撕开了被血染红的衣料——小腿被那狗子抓了一下,血肉模糊。医官捣了药粉来厚厚地往血肉上敷了一层,柏姜瞧着都觉得不忍,释慧抱着膝盖在衣料底下悄悄掐着自己的腿,嗓子里时不时漏出一声模糊的气音。
医官离去后,小屋里除了小六再没有其他人。
柏姜轻轻摸了下缠得紧紧的纱布:“哀家一时没看好你,你姐姐若是看到定要心疼了。”
释慧轻轻摇了摇头。
柏姜笑着安抚她:“放心,不会告诉你姐姐,这些日子你先歇息,不用陪着小六去太傅那里了。”
释慧摇头摇得像拨愣鼓。
“释慧,哀家问你一句话,要讲实话。”
“是不是会说话?”
小六悄悄在后头抓住柏姜衣角,释慧不顾还在渗血的伤口,爬起来跪好了,喉头里滚出一声模糊的“嗯”。
柏姜光滑的指甲缓缓划过释慧瘦得凸出的下颌:“哀家竟真叫你一个女娃骗了过去,你姐姐为你,确实深思熟虑。”
释慧猛地抬起头,眼睛大大的像林间受惊的野鹿。
“好好养伤吧,明儿若你自己觉得撑得住,仍旧跟着陛下去太傅那里。”
柏姜留下一句话,牵着小六的手缓缓离开了低矮的屋舍。
隔日就要赐爵,赐爵前宫中设了一处家宴,不正式,柏姜择了林苑里一处阁子设宴。玉陶来长乐宫送了一张字条,上头写着一首酸诗,是刘二约玉陶宴后在林苑中见面。
柏姜皱着眉看完了那首酸倒牙的歪诗,嫌弃地将其扔到一边:“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