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她也整整忙了好几天,先是找人来做全屋和花园大扫除,再精细整理家里每一个角落,清点大大小小的物品和更新工作表格,尽职尽责,大有新官上任三把火,除旧革新之势。
贺循这几天一直呆在书房,鲜少露面。
两人见山不见水,每天说的话其实寥寥无几,但贺循这阵实在阴晴不定,黎可动不动就能惹他不高兴。
她跟全屋清洁的工人多说几句话,回头就要被他指责工作太清闲,到处招惹让人烦。
她要是不声不响,又要被嘲讽她不懂礼貌,不尊重雇主。
她在家里认真干活,他又嫌她声音太吵,动作太粗鲁,总是无休无止地打搅他。
她干脆想着离他远一点,安静稳当,他又觉得家里静悄悄肯定是她在偷懒,就知道偷奸耍滑。
总而言之,就是不能不说话,也不能说太多话,不能离得太近,也不能离得太远。
即便没有眼睛,贺循也是整天处于“看”她不顺眼的阶段,黎可最近不想琢磨他的毛病,只是拗着脸走开。
唯有小欧来家里找Lucky玩,贺循心情才似乎不错,家里气氛也能轻松愉快点。
孩子和狗在花园里玩飞球和拔河,黎可坐在门口生火烤年糕,再把年糕刷上蜂蜜,香喷喷地送到贺循面前。
她语气甜甜:“贺先生。”
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男人寒气飕飕的话:“不要来这套。”
黎可心情好的时候也想哄哄他,声音像年糕一样软糯甜腻:“贺总,您怎么了?”
“我现在很忙。”他蹙起眉棱,很不耐烦。
黎可悻悻“哦”了声,把年糕和热茶搁下:“下午茶,您趁热吃。”
贺循垂眼等她离开。
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在失控,他绝对不想也不可能让人随意左右自己的意志,而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在这种关系中游刃有余——如果他已经被她牵动情绪,而她没心没肺得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那就很难判断到底是谁的问题。
有时候贺循干脆在想,不如直接解雇这个女人,一切的困扰都能立刻结束,但这种想法只要冒出,随即被其他更强烈的理由压倒在重重叠叠之下,毫无可能。
他不想让她离得太远,也不要太靠近,不要围着他喋喋不休地说很多话,也不喜欢寡言少语得没有存在感。
他只是需要她呆在旁边,就这样每天呆着就好,像影子或者两条挨得很近的平行线,清晰明白地看见。
如果晚上有事,黎可下班时就会收拾下自己。
虽然七点半的上班时间太过地狱,但五点半的下班时间恰恰好,完全不耽误晚上的活动,见不同的人黎可会有不同的样子,有时候随随便便就去了,有时候稍微化个淡妆,有时候会喷上香水,穿上短裙长靴和大衣,而后快快乐乐地迎接夜生活。
为了不惹贺循不高兴,桌上的晚饭很丰盛,黎可把能做的家务都已经做完。
她走时脚步摇曳,香气飘荡,嘴里哼着情歌,跟贺循说拜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下班喽。”
贺循站在岛台前洗手,依旧垂着眼,认真地搓揉着指尖的泡沫,似乎是忍受了她很久的神情。
“黎可。”他的气息格外淡漠,“这句话我想说很久……我不喜欢身边人的私生活太混乱。”
黎可蓦然顿住脚步。
她扭头,上下打量他,最后挑起眉尖:“您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多了?”
“你每天的工作是围绕着为我服务,接触我生活的一切。职责对你的个人要求就应该是生活干净,人际关系简单。”
贺循抬起眼,那双漆黑的眼睛完整地在她面前,显露瞳仁的尖锐黯淡,“我怎么能确保你晚上会出入什么场所?会不会泄露雇主家信息?接触的人品性良劣?身上的一切都是干净?第二天会不会给家里带来麻烦和污染?”
黎可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您是不是有点走火入魔了?”
洁癖到这种程度,到底是病娇还是心里扭曲?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每天晚上都回家,每天洗澡换衣服,我的个人卫生非常干净。”黎可蹙眉,语气并不高兴,“你以前没出过门吗?没在外面路上走过、去饭店吃过饭吗?没有跟朋友打过交道说过话吗?没有任何需要出门的娱乐交际吗?”
贺循重重抿唇:“以前我是正常人,但我现在不是……”他咬了下唇壁,眼色幽幽,“也许你可以考虑下住家工作,这样对谁都放心。”
以前两人似乎提起过这个话题。
黎可直接拒绝:“我不想。”
贺循凝住眉眼,抿着薄唇,面色几乎看不出情绪。
“大哥,我家离白塔坊很近,我还有儿子,我不可能把小欧一个人扔在家里,你到底想怎么压榨我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