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云：攻其所必救。”李靖淡淡道，“若我是阴世师，不会打硬仗，只会抓弱点。而李家最软的刀刃，从来不在战场上。”
李建成不再犹豫，立刻回府修书。待信使出发后，他又召来魏徵、柴绍等人议事。众人皆面色凝重，深知局势已非单纯边患，而是牵涉朝堂权斗、家族存亡的大劫。
次日清晨，李建成尚未用饭，又有消息传来：洛阳使者抵达，带来天子诏书。
宣读完毕，全场寂静。
诏书中称，突厥之事“已有安排”，命李建成“安心守土，勿轻启战端”。同时擢升王仁恭为河东道安抚大使，加授金紫光禄大夫，节制六郡军事；另遣御史台官员赴各地巡查吏治，彻查贪腐。
表面看是嘉奖，实则削权。
“这是要架空你。”魏徵冷笑道，“先让王仁恭统兵，再派御史搅乱地方，等你根基动摇，下一步就是召你还京，夺你实职。”
柴绍怒道：“分明是我们打了胜仗，为何反倒处处受制？那阴世师未动一刀一枪，倒听说他在途中广收门客，招揽亡命，俨然以藩王自居！”
李建成握紧拳头，却强行压下怒火。他知道此刻冲动不得。诏书既下，抗命即是谋逆。但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传我命令，即日起实行‘屯田令’。”李建成沉声道，“凡参军助战之家，赐免税三年，授荒地五十亩；流民归籍者，由官府贷给耕牛、种子，秋收后还半。另设‘义勇营’，招募青壮五百，直属使君府，不隶郡县。”
此举名为恢复生产，实则扩编私兵。名义上是农夫，实则是战时可迅速转化为战士的后备力量。魏徵一听便懂，点头称妙。
而真正致命的一招，是李建成秘密下令：将楼烦关内三座粮仓中的二十万石粟米，悄悄转运至太行山深处的几处隐秘洞窟，并派心腹死士把守。
“万一有变，这些粮食足以支撑万人半年所需。”他对李靖低语。
李靖叹道：“使君果然已有准备。”
“我不信天命，只信手中刀兵。”李建成目光坚定，“大哥说我天下无敌，可我知道，真正的无敌，是从不让敌人逼我出刀。”
数日后，李靖突然求见，带来一个惊人消息：阴世师并未继续北上，反而折道向东，进入河北境内，与当地豪强窦建德秘密会面！
“窦建德？”李建成惊愕，“他不是个贩盐的草莽吗？”
“昔日是，如今未必。”李靖递上一份密报，“此人近年聚众万余，控制漳水漕运，暗通突厥，私铸兵器。若他与阴世师联手，再引突厥南下，河北将成第二个河东！”
更令人不安的是，密报显示，朝廷竟有人向窦建德泄露军情，包括各郡兵力部署、粮道走向，甚至皇宫禁卫轮值时间。
“宫中有鬼。”李建成咬牙。
“不止有鬼，还有人在养鬼。”李靖冷笑，“否则阴世师怎知你能调动骁果军？窦建德又怎知洛阳空虚？这一切，都像是一张早已织好的网，只等我们自己撞上去。”
李建成闭目良久，终是睁开眼，眼神如铁：“既然他们想看我挣扎，那就让他们看个清楚。”
他提笔写下三封密信，分别送往三地：
一封致长安李秀宁，命她立即联络母亲窦氏，暗中联络李家旧部，准备随时撤离；
一封致洛阳李玄霸，言明阴世师动向，请其设法拖延朝廷决策，争取时间；
最后一封，则直送太原李渊??“儿今据险而守，粮械粗备，兵可用，民可倚。若朝廷弃我，儿当自强。望父早筹后路，勿以忠孝拘束。”
写完这封信，李建成焚香净手，跪拜天地祖宗，而后长叹一声：“从今日起，我不再是那个唯命是从的使君了。”
与此同时，远在洛阳的李玄霸接到密信，正在尚书台议事的他猛地起身，不顾群臣侧目，径直闯入内廷。
“我要见陛下！”他声如洪钟，“突厥未平，奸臣已动，若再犹豫，江山将倾！”
殿中寂静无声。
而苏威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另一份密奏??关于阴世师与窦建德结盟的消息，脸色惨白如纸。
他知道，这场风暴，终究避无可避了。
楼烦关外，秋风渐烈。一支不起眼的商队悄然穿过山谷，车上装载的不是货物，而是五百具裹着油布的强弩与十万支箭矢。带队之人戴着斗笠，面容模糊，唯有腰间佩剑上刻着两个小字：**红拂**。
她抬头望了一眼关墙上的旗帜，轻声道：“公子，李家的时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