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微怔:“为何从未上报?”
“因为他临阵退缩了。”霍光说,“那夜他躲在暗处,听见几个小宦官议论明日‘放桥节’的彩排,说‘皇帝又要给孩子们发风筝了’。他听着听着,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放过风筝,后来家人死于战乱,从此忘了怎么笑。那一晚,他把毒刃埋在御花园角落,留下一封信:‘我不敢杀一个让小孩快乐的人。’”
刘据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把他找回来。不治罪,送他去心灵疗愈所,然后安排入学。他还没真正活过。”
正月初一,明德院开学。今年的第一课,主题是“桥的尽头”。
老师问:“你们以为,这座桥通向哪里?”
一名少年答:“通向和平。”
另一名女孩说:“通向知识。”
一个更小的孩子举起手:“通向长大。”
老师摇头:“桥没有尽头。它只是连接此岸与彼岸。当我们走过去,新的此岸就成了起点,又要建下一程桥。”
这时,刘据走进教室,手中捧着一只破损的风筝??正是去年春天那只飘入禁苑的“文明之桥”。工匠已将其修复,断裂处用金线细细缝合,宛如一道光芒贯穿天际。
他将风筝挂在墙上,轻声说:“这就是我们的答案。桥不怕裂,不怕断,不怕风雨摧折。只要还有人愿意接起断线,补上缺板,它就会一直延伸下去。”
课后,他独自登上观星台。夜色深沉,北斗低垂,仿佛伸手可及。他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封面写着《遗诏草稿》四字,页页皆是他亲手所书,字迹由刚劲渐趋虚弱,如同生命本身。
最后一页写着:
>“吾死之后,勿建陵寝,勿设守墓,勿追谥号。
>若百姓记得我,让他们记住的不是一个帝王,
>而是一个曾相信他们能变得更好的人。
>把我的骨灰撒在归仁新学城的桃李林中,
>让它化作春泥,护佑下一代花开。
>若有哀乐,奏《放桥谣》;若有祭祀,读《归仁八训》。
>惟愿后人明白:
>最伟大的功业,不是开疆拓土,
>而是让每一个普通人,都有勇气说??
>‘我也能建一座桥。’”
他合上册子,仰望星空。启明星再次升起,清冷而坚定,照在长安的屋檐上,照在边关的学堂里,照在千万个正挑灯夜读的孩子眼眸中。
次日清晨,春风再起。少年们依旧在栽树。
有人问:“为什么又是桃树李树?”
他们停下动作,相视一笑,齐声答道:
“因为十年之后,这里将是桃李满园。
那时我们或许已老,
但会有新的孩子坐在树下读书。
他们会问:这些树是谁种的?
就告诉他们??
是那一代相信‘桥比墙重要’的人种的。”
细雨无声落下,滋润着新土,也滋润着无数尚未写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