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半,天幕只剩最后浅浅一层黑,像被水稀释的墨,随时会漏出底色的白。
车灯仍忠实剖开前路,两道黄色光柱扫过碎石与枯草,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韩屿单手控把,另一只手揉着太阳穴——脑海里终于有空隙跑逻辑,而不是只跑本能。
他先让思绪绕开后座那个“麻烦集合体”,像绕开路上一块尖石,优先去检查蚁城的螺丝钉。
升降井有机动队,主力尸群被钓走,裂缝修补只是时间问题;新材质趁这次正好全城加铺一层,顺带加厚
——算来算去,地下城稳得住。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像把整座城的重量从肺里卸出去。
接着,念头自然上浮到天空。
方舟的大范围清剿刚收刀,需要回血;
红月夜里出兵,是拿钻石打水漂。
他们的“按兵不动”不是冷漠,是算盘打得精——
等天亮,等尸群被红月抛弃,等王级新鲜出炉、肉身却未硬透,那才是人类火力最划算的开刀时机。
所以,日出后,方舟一定会来,而且会是铺天盖地的大阵仗。
顾骁的火雨、霍落的雷网、总司令的“不浪费一兵一卒”铁律、管理层藏在镜片后的精算目光,都会在同一秒点燃。
这一仗不能小胜,不能惨胜,必须赢得漂亮,赢得震天响,让人类被压抑多年的那口气一次性吐出来。
算盘拨到这里,韩屿罕见地弯了下嘴角。
他甚至能想象到飞艇列阵、磁轨炮齐鸣的壮阔画面——那是给人类打气的礼炮。
思绪的第三步,才落到地面阴沟。
黑市的老鼠们嗅觉灵,方舟的扫帚一过,他们立刻缩进更深的下水道,可尾巴仍露在外面——
而最粗的那根尾巴,此刻正被皮带捆着,乖乖坐在他后座。
一想到“尸语者”三个字,韩屿就一阵心烦意乱,指节无意识地把油门又拧紧半分。
那家伙从前给他添的麻烦还热乎,如今升级成“可控王级”限量版,麻烦中的麻烦,还附带全人类关注。
思维又绕回后座,韩屿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头疼地按了按,又瞥一眼后视镜——
尸语者兜帽被风吹得鼓起,深绿眼睛在黑暗里一闪一闪,
像只吃饱却还没被逮住的老鼠,正盘算着下一处粮仓。
韩屿深吸一口晨雾,把杂乱心绪全部压进胸腔,换档,减速,让摩托驶入一片低洼的干涸河床。
这里离蚁城已够远,离方舟的火力半径也近——
接下来,只需等太阳彻底露头,把红月剩下的那点半条命收走。
然后,他把后座那个“历史首例”交给人类去欢呼或审判,自己掉头回城,继续补裂缝。
至于届时会不会有人忍不住一枪崩了尸语者,那就不是他守门人该管的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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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六点三十五,天色泛出蟹壳青。
韩屿的摩托低吼着碾入干涸河床,后轮甩出的红沙像一条血尾;
后座尸语者被皮带捆牢,兜帽压到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