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宫旧人手中搜查出那些信件时,易桓差点跑到冰室去把兄长的尸体从棺里拖出来,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命人杀了私藏物件的宫人,又大肆搜查东宫旧物,将所有与先太子有关的物件全数收缴。
他不能接受易真对某个具体的人有真情,妻子不可以,孩子不可以,臣子更不可以。他自己都没有的东西,若所有人都没有倒也罢了,可偏偏就有这么几个人得到了,他因此忮忌得几乎发疯。
“……不会的。我们血脉相连。”他喃喃地解释给易央听,也解释给自己听。“他会喜欢我的。我是他的弟弟呀。我们骨血相连,他天生就是、也应该是喜爱我的。”
“……”
你可能真的神经不太正常。
易央在心中偷偷锐评。
你刚刚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好吓人,感觉你不是想见他,你是想把他也拖到水里,和你当水鬼兄弟……这就是极端兄控吗?你都没见过他,你怎么就控成这样了啊?!
而且易真喜欢的是孟不觉那种类型吧?孟不觉他也见过,和易桓这种鬼气森森的阴郁小孩截然不同,是个灿若骄阳、意气风发的美少年。
要叫易央来选,他也乐意选孟不觉那种闪闪发光的人。
他于是很委婉地说:“那个,我觉得人相处还是得看投不投缘,有时候兄弟姐妹的感情不一定比得上外人。就比如太子殿下他好像是双性恋,有一个很宠爱的年轻侍卫……这个侍卫的性格就与你完全不一样。”
易桓的双眼瞪大了。
他的面容霎时扭曲起来:“男宠?他怎么能,他怎么会有男宠?……一定是那个男人献媚欺骗了他!”
他的半张脸都融化了,露出了残破皮肉下的森森白骨。
他气得尖啸:“是谁?诱骗了他的人是谁?!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易央被他吓得后仰,撑着身体的手臂一软,整个人砰一下摔到了地上,也跟着啊啊尖叫起来。
值守的侍人破门而入:“三殿下?”
“让他见我。”
水鬼穿过那些侍卫的身体,将腐烂了一半的脸凑近他。
“我要见他。让他过来,或者我们过去。”
不知是谁点亮了灯烛,易桓的身影在骤然亮起的灯光中消散了。
但他分明还在贴着易央的耳朵说话,轻柔的、飘忽的语调,像是水中缓缓爬行上岸的毒蛇,贴着他的颈项嘶嘶吐信:“我们要见到他。你肯定有办法的。别让我太失望啊。”
易央被宫人们搀扶起来,嘘寒问暖着送回了床榻上。
有人小跑着出去通传,片刻后带着医师回来,又有人去熬煮了参汤,小心服侍着易央喝了半碗。
易央道:“太子殿下呢?我想见太子殿下。”
他实在受不了了。一个看不见的鬼远比能看见的鬼更可怕。他不知道易桓现在在哪、正在做什么,他只知道易桓要见易真,水鬼低低的絮语声在他耳畔不断重复:“我们要见到他。我们要见到他。你肯定有办法的。”
肯定有办法的。
他哪有什么办法?易真本就对他充满戒备,现如今又称病谢客,更不可能给他见面的机会,他分明全无施为之处!
他的牙齿咯咯打战,只知道不断重复这句话:“我要见他,我要见太子殿下……我……我真的有要事须禀!”
他的恐惧跌落谷底,终于触底反弹。死吧。干脆都别活了。这地方他本也不想来。他想回家,回到他的现代去。他是在死后来到这个地方的,那么或许再死一次,他就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他再也不想留在这个随时可能要命的地方!
在沙沙的雨声中,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张开嘴,决意要吐露出这个血淋淋的秘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斜插进来,强硬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三殿下不过一时撞客,太子殿□□弱操劳,何必半夜惊动殿下?诸位,在下家中倒有些辟邪的土方,还请各位先将安神汤煎给殿下服下,随后同我一起做法驱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