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
“一颗印。”王守仁目光深邃,“洪武年间,信国公汤和在浙东剿倭时特制的‘镇海钦差之印’。持此印者可调动沿海所有卫所,如今下落不明。”
叶舟忽然想起羊皮地图上那个被波浪环绕的山峰标记:“在大衢山?”
“或许。”王守仁起身,“你在明处查漕粮,我在暗处找印。记住,在宁波府,谁都不能信。”
从后门离开天妃宫时,雨已停了。夕阳穿透云层,把甬江水面染成血色。叶舟在码头边驻足,看着漕工们喊着号子装卸货物,忽然瞥见个熟悉的身影——
杨墨染站在一艘漕船旁,正与船主说着什么。她今日穿着藕荷色襦裙,在灰扑扑的码头格外显眼。
叶舟正要回避,她却主动走了过来:“叶典史也来查漕运?”
“杨小姐这是?”
“家父故交的船队缺个账房,我来应征。”她微微一笑,“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
叶舟注意到她袖口沾着墨迹,手指也有磨损,确实像是终日与算盘账簿打交道的模样。
这时,几个漕帮打扮的汉子簇拥着个锦衣老者走来。老者约莫五十岁年纪,面色红润,手指上戴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
“甘爷!”船主们纷纷躬身行礼。
被称作甘爷的老者目光扫过叶舟,在杨墨染身上顿了顿,最终落在江面新到的漕船上:“这批米要连夜卸货,误了时辰,你们担待不起。”
待甘爷走远,叶舟问旁边一个老漕工:“这位是?”
“漕帮二当家甘老七。”老漕工压低声音,“专管码头装卸,手底下几百号人哩。”
回到住处,叶舟把今日所见细细捋了一遍。漕粮、黑莲教、镇海印、甘老七。。。。。。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人和事,仿佛都被无形的线连着。
夜里,他独自在灯下研究宁波府地图。甬江如一条巨龙横贯城中,码头、货栈、衙署沿江而建。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终停在三江口——甬江、余姚江、奉化江交汇之处。
那里是漕运枢纽,也是各方势力交织最密的地方。
“大人!”赵虎推门而入,脸色发白,“按察司那个金事。。。。。。死了。”
叶舟猛地站起:“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前,在三江口的望江楼。说是失足坠楼,可。。。。。。”赵虎咽了口唾沫,“有人看见他坠楼前,窗口闪过一道黑影。”
叶舟抓起雁翎刀:“去看看。”
望江楼已被官兵封锁。死者躺在血泊中,官服被雨水浸透。叶舟蹲下细看,发现他右手紧握成拳,指缝间露出纸角。
趁守军不备,叶舟掰开死者手指,取出那张纸。上面画着个奇怪的图案:三艘船呈品字形排列,每艘船上都画着朵莲花。
“这是漕帮的船队标记。”不知何时,杨墨染出现在身后。她撑着油纸伞,面色平静:“品字船队专走倭国航线,甘老七的产业。”
叶舟盯着图案,忽然发现每朵莲花的花心都点着个墨点。他数了数,正好七个。
“七日后。。。。。。”他喃喃道。
杨墨染点头:“七日后是霜降大潮,品字船队照例要出海。”
雨又下了起来,打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江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叶舟望着漆黑江面,仿佛看见无数黑影在迷雾中穿梭。
这个案子,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