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仍在原地，但已不同往昔。
它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内里不再是空洞，而是旋转的星河与火焰，仿佛容纳了千万人的梦境。它的嘴角微微上扬，竟露出一丝近乎温柔的笑容。
“你来了。”声音不在耳中，而在脑内响起，温和得如同亲人低语，“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你担心我会伤害世人，担心我又一次带来灾难。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一次，我真的能带来和平？不再有战争，不再有怀疑，不再有孩子因出身而被杀。只要你放下抵抗，接受归真，一切痛苦都将终结。”
连山信停下脚步，距石像仅十丈。
“你说得没错。”他平静回应，“那样的世界确实诱人。可你知道我妹妹临死前说了什么吗？她说：‘哥，我不想变成听话的傀儡……我想……自己选一次……哪怕选错……也想……’然后她就没了气息。”
他抬头，直视那双伪神之眼：“你们给的安宁，是剥夺选择权的安宁。你们许诺的和平，是以抹杀思想为代价的和平。我不否认你们能让人幸福??可那不是‘人’的幸福，是羔羊的幸福。”
石像沉默片刻，忽而叹息：“你真是顽固。明明可以轻松一些，为什么非要背负这么多？为什么不让自己休息？”
“因为有人在我倒下的时候，没有转身离开。”他伸手按向胸口，“千面师兄潜伏三十年，只为留下一线生机；母亲宁死也不肯说出守狱人秘辛；第三魔胎宁愿永困沙漠也不愿再伤一人……他们的选择，让我没资格轻易说‘算了’。”
话音落下，他猛然撕开衣襟，将“悔核”取出，高举于空。
刹那间，金光炸裂！
九道灵魂虚影环绕周身：冰妃立雪峰，沙皇驭黄沙，梦游梦境，戚诗云挥刀，田忌焚律，林弱水抚琴，千面含笑，第三魔胎回首，最后一道，则是母亲的身影，轻轻将符文画在他额前。
“这不是力量的展示。”他对石像说，“这是我存在的证明。我不是因为你需要才战斗，而是因为我记得，所以我必须前行。”
他纵身跃起，扑向石像胸口的空洞。
“来吧。”他嘶吼，“尝尝什么叫‘活着’！”
轰??！！！
整个归墟海沟崩裂！岩层粉碎，海水倒卷，千里之外的岛屿剧烈震颤。那光芒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最终归于寂静。
海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七日后，江州城外。
书院大门紧闭，孩子们每日聚集门前，仰望天空，等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归来。
林弱水坐在琴前，日日弹奏《归途》，可琴音始终残缺，似缺了最后一段和声。
直到第八日清晨，海边渔夫惊慌来报：
“海……海里漂来一块石头！上面写着字！”
众人赶赴海岸。
只见礁石之上，静静躺着一块黑色石碑，表面光滑如镜，刻着两行小字：
**“我没有打败它。
我只是让它，第一次感到了犹豫。”**
而在石碑背面，还有一行极细的笔迹，像是用血写成：
**“别立碑，别传颂。
只要继续活着，继续说真话，就够了。”**
风起，吹散纸灰，也吹动书院檐角铜铃。
远处，一个背着铁盒的身影悄然走过田野，走向下一个城镇。
他知道，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真正结束。
但他也知道，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敢于抬头看天，
就永远有人，愿意为他挡下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