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腕不自觉地发抖,半晌才抬头望向唐诚。
耳边惊响琼姨那句有口无心的——
细细看的话,三少你和他还有点像。
是像的,尤其是眼睛。
只是唐诚这些年生活得太辛苦,风雨磋磨,眉眼总耷拉着,眸色也暗淡,远不如梁颂年光鲜亮丽,乍一看仿佛两个世界的人。
“还有就是,我弟弟也是特殊血型。”
这句话如同石子掷入湖面,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其实梁颂年以前幻想过很多次与亲生父母重逢的时刻。
他信誓旦旦地对梁训尧说,如果哪天他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他一定会居高临下地说:“多亏你们,我才能过上这样的少爷日子。”说完就毫不留情地转身,让海湾一号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保安把他们赶出去。
然而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的喉咙竟然干涩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也知道你肯定很怨恨我爸妈,我没有其他的念头,只是想确认我的弟弟过得好不好。如果你是,我就放心了,以后就不找了,我绝不纠缠。”
梁颂年问:“你去哪里找的我养父母?”
“在西边,靠近温楠港口的一个小渔村,男人叫蒋国坤,妻子姓……姓邹,名字我倒记不清了。”
梁颂年轻声说:“邹碧蓉。”
“是,是这个名字。”
梁颂年惊讶于自己竟然还记得,甚至脱口而出,他以为十六年过去了,他该把那短暂的渔村生活忘得一干二净才对。
原来没有忘。
原来都藏在记忆深处。
所有信息都对上了,他找到亲人了。
曾经在梦中几度排演的认亲剧情,就在这样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里猝不及防上演了。
梁颂年看着手中的全家福,心中没有恨也没有喜,没有悲也没有怨,只有说不出的惘然。
良久,他问唐诚:“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唐诚反问他:“你过得好吗?”
梁颂年该如何回答呢?
有好有坏,最重要的,有梁训尧。
他说:“还不错。”
唐诚说:“那就好。”
两个人站得不近不远,各自默然。
其实梁颂年没想太多,唐诚却再三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件事只有我俩知道,我妈那边……我也不说。”
梁颂年无奈,“我没那么六亲不认。”
“我知道,但你现在毕竟是梁家的三少爷,也有自己的事业,”唐诚把照片收起来,摸了摸衣摆,“你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梁颂年还想说些什么,唐诚已经转身离开,走得很干脆,和他说的一样,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确定梁颂年过得好不好。
他的背影又高又瘦,肩膀沉沉垂着,身上的卫衣不知穿了多少年,已经洗得泛白。
有血缘的,同父同母的哥哥。
原来,他不是攀附着梁训尧苟活的无根浮萍,这些年,其实有人一直记挂着他。
梁颂年的心脏微微发酸,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如海啸一般涌进他的胸腔,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