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敬在后院整理草药,昨日一场雨,有些草药淋湿了不少,泡了水,散了药性就不好了。
胡桃跑进来,“少东家,小石头他们带着宝妹来看病了,还有个漂亮娘子跟着。”
丰敬清清嗓子,“他们也是该来复诊了。”他将手中的草药交给胡桃,净了手才往前厅走。
丰敬看见堂前的沈鱼,又见小石头牵了她的手,有些讶色,笑道,“原来胡桃口中的漂亮娘子是沈掌柜。”
面对他的调侃,沈鱼笑笑,“我以为丰郎君只是医术好?”嘴上功夫也很不错。
丰敬爽朗一笑,江砚白看上的人,连这嘴上不吃亏的性子都有些像。
寒暄过后,进入正题。宝妹看见熟人,苹果脸笑起来,显得两边脸颊更鼓,伸出手想让丰敬抱。
阿蓉把孩子交给他,宝妹乖乖地在他怀里坐着,丰敬查看了她的两只耳朵,又给她把了脉。
沈鱼寻了个地方坐下,问道,“宝妹的耳朵,是怎么聋的?”丰敬还在治疗,就说明不是先天的,还有救。
丰敬缓缓道,“约莫一年前,她大晚上发热没有及时治疗,耽误了,从此以后两只耳朵就渐渐听不见了。我尽力在治。”
丰敬伸出手掌在宝妹的双儿边拍了下,很可惜并没有反应,他神色变了变,问小石头,“宝妹的药,都有在吃吗?”
小石头犹豫地点点头,“有吃的。”
“说实话,梁间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丰敬一眼看穿小石头的谎话。
小石头一哆嗦,“是实话,宝妹有好好吃药的,没吃药的是梁哥哥。”
“怎么回事,我不是给了你们足够的药吗?”
小石头道,“每次都是梁哥哥自己拿的药,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够吃。”
丰敬叫来胡桃问个清楚,他时常不在医药铺里,文丘观的药一直都是胡桃在负责。
胡桃一脸无辜,“梁郎君与我说,您说他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减小药量。”
“这个梁间,不要命了是吧!”
沈鱼在一旁一字不落听了个分明,这是一出欺上瞒下的故事。从这些小孩的话语中不难知晓他们必定是没有能力付得起药费的,想来是丰敬心慈,赠医赠药。那位梁郎君又不好意思,擅自减少了药量。
大夫最讨厌的就是不听医嘱的病人,眼下梁间不在,丰敬只得忍着怒气,“回去告诉梁间,再不好好吃药,就别来我这春安堂了。就他这样,一个月能好的病,他半年也好不了!”
丰敬抓完了药,这才想起来问沈鱼,“沈掌柜怎么和这帮小子在一起?”
沈鱼便与他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丰敬脸色一沉,弹了一下俩小子的脑袋,“胆子越发大了,敢偷东西了。”
俩小孩吃痛揉着小脑门。
丰敬又对沈鱼道,“沈掌柜他们欠了你多少银钱?我来付吧。”
沈鱼笑着拒绝了,“不必,几个糕点而已,我挺喜欢这几个孩子的,就当送他们吃了。”她话峰一转,又问,“文丘观又不是善堂,怎么会有那么多孩子?”
“与善堂也差不离了。”
丰敬叹一声,与沈鱼说起了文丘观的事情。
这件事情可以追溯到四十年前,那年雪夜,文丘观主北湘居士在雪地里捡到一个男婴,男婴身边有一张纸条,写明了男婴的身世。是一对私奔出逃的年轻男女所生,可私奔太苦两人最终分道扬镳,留下这么个孩子谁也不想要。
想着出家人有好生之德,就把孩子丢在了文丘观门前。北湘居士捡到这个孩子也是于心不忍,便将其养在了观里。
那时的文丘观香火还算旺盛,养个孩子还不成问题。男孩一天天健康长大,有富商在进香时看见心喜不已,随即收养。
“这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吗?”
丰敬微笑,“故事还没讲完,沈掌柜莫急。”
北湘居士的善名很快远播,文丘观也因此香火更加旺盛,不少人都将那里当成了求子圣地。直到第二年雪夜,北湘居士又在道观门口发现了一个孩子,这次是个有先天疾病的。
随后,观中的孩子越来越多,男娃多是身有残缺,女娃相对好一些但数量远超男娃。丢弃一个男婴或许需要千百个理由,而丢弃一个女婴,很多时候不需要理由。
这些孩子有长大成人的,也有中途去世的,长大成人的下山后若过得好了,也会给观里送些银钱。但身有残缺之人独自活着已经很不易,是以这些年文丘观都过得紧巴巴的。
“我祖父与北湘居士是旧识,时常会接济他们。观里孩子的病,也都是我们在照看。”
沈鱼双手合十,“丰郎君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