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赴洲感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烧。
关谈月被他炽烈的眼神一烫,感觉浑身都有密密麻麻的电流游过,周身不适,她抹抹泪,低声说:“我不跟你说,跟你说了也没用。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下定决心想要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是我学艺不精,什么都不会,我认了,但我想好好学,难道这也有错么?偏是我想好好学的时候,却没人想搭理我了,这个社会怎么是这样。”
职场霸陵,欺负新人,被迫背锅,忍气吞声——这是关谈月所面临的处境,她才刚走出第一步,就已经快要受不了了,这还是在她物质条件丰裕,在外人看来颇有些“自讨苦吃”的基础下。
且不说那些普通人,背着二三十年的房贷,忍着日益哄抬的物价,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等着照看,社会还专揪着他们一个劲地制造焦虑、内卷成灾,得多努力生活,才能堪堪求得一个安稳,更不必说这期间突然来一场大病,一切就全完了。
所以魏赴洲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关谈月突然意识到,自己想挣几千块钱都这么难,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又是怎么混到如今这个地位的呢?
“没事,你笑话我吧。”关谈月眼一撇,破罐子破摔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越倒霉,你越开心,反正我也就这样了,被社会检验过了,我吃不了这份苦。你把我关起来吧,哪也别让我去,正趁了你的意。”
这小姑娘又开始自暴自弃地说胡话了,路途不平先逞口舌之快,两弯眼角一搭,像只幽怨的小狐狸,可爱得没边。
魏赴洲被她噎得没话说,却又爱惨了她这副模样,眉眼柔和下来,直起身,拉过她的手:“别说这些,跟我回家。”
关谈月直愣愣被他拽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立即松开他的手。
她刚刚说的都是气话,怎么可能真丢下这些不管。且不说她下定决心要做个新时代独立女性,但说她夸下的那些海口,口号喊得太响,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她的雄心壮志,此刻要打退堂鼓,那可真是食言而肥了。
“我不走。”关谈月说,又不是刚才那个怨天尤人哭天抢地的她了,“你回去吧,我还得打扫卫生呢,不然明天我就得收拾东西滚蛋。”
言若涵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关谈月有预感她说的不是唬人,这个母夜叉是真能做出来。
“谁敢让你滚?”魏赴洲不爱听这话,冷了脸,“左右这地方不能再待了,我给你安排个新去处,和你专业相关,绝没有人敢欺负你,行不行?”
“……”
关谈月诧异地抬起头来,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万万没想到魏赴洲这样说。可是他不是巴不得她工作不如意,好回家继续接受他的掌控么,怎么会主动帮她找工作?
关谈月:“你开什么玩笑。”
魏赴洲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没开玩笑。”
他的表情很认真,伸出手轻轻扶着她的肩,小心翼翼,目光却深邃而炽热。关谈月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几乎一下就要被那双漆黑的眼睛吸进去。
这简直太让人震撼了,关谈月想不到这样的结局,好像只一瞬,世界在她眼前相继倾覆,山峦崩塌,他们彼此对望,纵使隔着如山如海的仇怨,他也许会有一点可怜她,她也会有一点可怜他。
关谈月那一瞬间真的心动了,几乎差点就要答应他的话:“魏赴洲,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为什么?”
关谈月道:“你这样做,让我觉得你不是在帮我,而是想羞辱我。”
“……”
她言语太过犀利,像一柄利剑扎在人心上,血淋淋地残忍。魏赴洲一腔好意被当成别有用心,顿时气得太阳穴直跳,烟瘾都犯了,一阵阵直冲天灵盖。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放低姿态了,这辈子还没为谁这样低过头,可这姑娘不仅不领情,还反过来摆他一道,他要是真想羞辱她,又何必用这种方式?
他被她气笑了,笑声有些苍凉,然而到底没说出什么,一对上女孩那双湿漉漉的杏眼,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最后还给她叫了个保洁,直言她这些年大小姐白当了,一上班就变成了傻子,都学不会变通。
关谈月只是沉默。
也是不巧,她的肚子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打破尴尬的空气。
“饿了?”魏赴洲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关心她,撇过眼,问。
关谈月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点点头。
“是不是午饭也没吃?”
他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能猜到,关谈月对上他冷淡的眼神,抿抿嘴,算是默认了。
魏赴洲有些不高兴,把她带到车里,不等她反应过来,俯过身,帮其把安全带系好。
像照看一个孩子,他轻轻将女孩垂下来的碎发拨到耳后:“为什么不吃?”带着审问。
“没来及,忘了。”关谈月垂眼。
魏赴洲皱皱眉头,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侧脸立体,整张脸凹凸得完美有致,连一丝瑕疵都看不见,简直让人可爱又可恨:“以后早上我做好饭,你带着去,回来我要检查。”
“?”
关谈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带着惊恐,“不用……不用这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