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乍然戳破了轻薄的纸张,徐方谨的心翻江倒海,鼻尖眼角涌上的酸意快要吞没他了,身躯不自觉在抖动,他勉强压着泪意,拼命咬牙克制着纷乱的思绪。
当年被押解回京的半途他听到了江府失火的消息,阿娘、阿爹和哥哥全部身故,他在囚车里昏死了一天一夜,恨不得随他们而去,当时他亦身受重伤,抱着必死的决心入宫面圣。
如今再见父兄尸骨,恍若隔世,心如刀绞,他原以为今生已无相见之日。
“这次你们要干什么?”徐方谨蓦然抬眸看他。
鬼面冷漠淡然,似是察觉不到徐方谨的难过,将一纸薄笺递给了他,然后随手烧掉了匣内另外的一张,火焰渐渐吞噬了“醉云楼”三个字。
徐方谨将之前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然后拿过纸笺上来看,上头写着“郑墨文”又是三个字让他心头一震,上回三个字让他撞见命案,这一回莫不是让他直接杀人?
他直接问出口:“醉云楼死的奶娘是你们杀的吗?”
鬼面不语,递来了主子传递吩咐的下一张——“不是。”
徐方谨眉头紧皱,“这回浙江案件与你们有关吗?”
鬼面依旧伸手,传来一张——“好自为之。”
徐方谨只觉得诡异,对那个只有两面的永王世子的心计而胆寒。他入京日浅,尚未摸清他的目的,但他让他做的事情,一件件都卷入了麻烦事里头,先是涉及內监的荥州矿产案、入京都国子监,再就是与宴醉云楼。
既然问不出来,徐方谨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新来的纸条上,他拿在手里摇了摇。
沉默已久的鬼面终于开口,像是背好的一句,没有任何感情的起伏。
“自求多福。”
“???”
徐方谨现在只想将这个纸笺狠狠砸在他脸上,捏着纸条的手指紧攥,险些要把这方寸大小的纸揉碎。
“什么意思?”他反复看了好几遍,是个人的名字没有错,可是敌是友尚未言明,他从而找起?又为何要找?
可再抬头的时候来去如烟的鬼面已经不见踪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徐方谨往上看,瓦片稳稳当当地放着,半点缝隙都漏不出来,好似刚才的一个洞是他的错觉。
来去如风,有此功夫,就连混迹多年武场的徐方谨都觉得出神入化,他凝眉深思,却被今日的诸事搅扰了思绪,所幸不去理会,手指在纸上沾水慢慢写下了“郑墨言”三个字。
若是敌,便要多加防备;若是友,或许能打探更多的消息……但若非敌非友,是鬼面派来督守他的,那他的处境就危险了。最近的这几件事上,徐方谨虽都乖乖听令,但背地里也玩了不少猫腻。这次鬼面前来,借送礼之名警告他,又提起了孟玉瑶,其心可诛。
徐方谨是在两年前得知孟玉瑶没死,反而是被人救走了。建宁四年,江府一夕覆灭,得以幸免于难的只有嫂嫂孟玉瑶和姐姐江沅芷。事发前一日,孟玉瑶带着孩子上观缘寺礼佛,在返途中被逮捕,后来入了教坊司,不到一年便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