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模仿着她刚才给苏玫玥顺气的节奏。
“我……没事了。”苏玫玥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气若游丝,却努力想要平复凌朔的恐慌。
“别说话。”凌朔收紧手臂,将脸更深地埋进她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压抑的颤抖。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惊魂未定,也需要确认怀里的温度是真实的。
苏玫玥乖顺地闭上了嘴,只是那只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拍着凌朔的背,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抱着她、浑身紧绷的上将。
时间在安静的拥抱中缓缓流逝,直到苏玫玥的呼吸彻底平稳下来,身体的僵硬和颤抖也逐渐平息,只剩下脱力后的绵软。
凌朔这才慢慢松开她,但双手依旧捧着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她的眼神深邃得像暴风雨过后的海面,翻涌着未散的后怕、沉痛,以及一种不容回避的决绝。
“现在,”凌朔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个字都像敲在心上,“告诉我,你到底在吃什么药?”
她知道答案。那些被藏起的药盒,那些抗抑郁药物,甚至……那个更危险的秘密。但她要苏玫玥亲口说出来。
这一次,她不能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她的心脏,经不起第二次这样的惊吓和悬空。
苏玫玥的长睫颤抖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视线,嘴唇抿得发白,依旧沉默。那是她守护了太久、背负了太久的秘密城墙,一旦开口,可能就是全线崩塌。
凌朔看着她这副抗拒又脆弱的样子,心像是被揉碎了,但语气却放得更软,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她从未有过的无助和恐惧:
“玫瑰……”她唤着她刚刚赋予的昵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别吓我,好吗?告诉我……求你。”
苏玫玥浑身一震,猛地抬眼看她。不是因为这句话的内容,而是因为凌朔的语气——那种褪去了所有将军的威严和强势,只剩下纯粹的无助、恐惧,还有深不见底的后悔。这样的凌朔,她从未见过。
“别离开我,好吗?”凌朔又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最卑微的祈求。
她心里清楚,命运不会永远眷顾她,不会给她第二次重来的机会。如果这次失去,她的小玫瑰,可能就真的永远枯萎,再也不会为她盛开了。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滴落在苏玫玥裸露的肩头。
不是她的眼泪。
苏玫玥僵硬地、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凌朔。
凌朔的眼睛是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水光,那滴泪正顺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消失在军装领口。还有更多泪水,在她深黑的眸子里打着转,被她死死忍着,不肯落下更多,却已经泄露了全部的心碎。
凌朔……哭了。
因为担心她,因为后怕,因为……她。
这个认知,比刚才窒息的恐惧更让苏玫玥感到震撼和……无措。那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无所不能的凌朔,那个连被刀刺穿心脏都能面不改色的凌将军,此刻,因为她,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苏玫玥呆愣地看着她,心中那堵坚固的、用于自我保护的高墙,在凌朔滚烫的眼泪和无助的眼神中,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过了很久,久到凌朔眼里的水光几乎要凝结成冰,苏玫玥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放弃了某种徒劳的坚守。
“……氟西汀。”她轻声说,吐出了那个凌朔早已知道的药名。她还是选择了隐瞒最核心、最不堪的那部分——信息素依赖剂。
哪怕此刻的凌朔看上去爱她入骨,为她落泪,她也不敢赌。那个秘密太沉重,太丑陋,她怕一旦揭开,连此刻这滚烫的眼泪和拥抱,都会变成泡影。
凌朔的心脏因为她终于开口而稍松,又因为这显然不是全部的答案而揪紧。但她没有立刻追问,而是顺着这个突破口,问出了那个在她心头盘旋已久、几乎成为执念的问题:
“为什么……会抑郁?”
为什么?在拥有优渥生活、没有明显外界压力的背景下,为什么她的玫瑰会陷入这样的黑暗?
苏玫玥靠在凌朔怀里,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天花板上柔和的光晕,仿佛透过那光,看到了自己那些独自挣扎的日日夜夜。凌朔的怀抱温暖而坚实,眼泪的痕迹还未干透,这让她有了一丝诉说往事的勇气,尽管那真相听起来可能矫情又荒唐。
她喃喃地开口,声音飘忽得像窗外悄然降临的暮色,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直直砸进凌朔的心里:
“因为……太爱你了。”
不是因为孤独,不是因为物质匮乏,甚至不是因为那场“作弊”的婚姻带来的道德压力。
仅仅是因为,太爱她了。
爱到在没有回应的漫长岁月里,一点点耗尽了所有快乐的能力;爱到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靠近;爱到连抑郁的根源,都只是这单向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爱意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