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亦聪猛地意识到,他在森林里与万物共振之时,他的舅舅和师友却深陷于另一片“人造丛林”中,那里没有藤萝与花香,只有他意想不到的权力缠绕与暗潮吞噬。
邵亦聪开口问,“御医院……对主上做了什么?”
白钧远握紧拳头,动了动唇,终究只说,“鹿鸣君,请您停止无聊的猜测。您要做的,是与我商量好逐步退出营地工作的计划。”
“远哥!”邵亦聪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森林让我知道这些事情,不是偶然!难道您宁愿自欺欺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主上被操控、被消耗,直到他离世才算解脱?!”
这话刺痛了白钧远的神经,他挣开手臂,“那你告诉我能怎么办?!”
“你想知道御医院对主上做了什么?”他恶狠狠回应,“他们给他用一种药,它会使神经兴奋,血液循环加快,短暂地使人精神振作,长期服用,会逐渐上瘾,无法离开它!只能受制于它!”
这无异于精神控制。
“想结束他痛苦的傀儡日子,就只有你继位这一条路!”
“然后呢?”邵亦聪冷冷反问,“新的傀儡登台,换汤不换药?”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无比坚定,“我不会继位的。”
白钧远怔了怔,旋即冷笑,“那我无法站在你这一边。”
两人不欢而散。
邵亦聪在森林中狂奔。
干燥的落叶被他踩碎,激起一阵尖锐的“嘎吱”声,仿佛锈死的齿轮在勉强运转,每一步都在宣告崩溃——无论如何,也推不动那个被卡住的世界。
他一路冲进梨蕊林。
停下来的那一刻,双腿像被灌了铅,气喘如风箱,汗水从额角流下,沿着脖颈没入衣襟。
他仰起脸。梨蕊林此刻如同一片浩渺的绿海,林冠高远、层层叠叠,密密的枝叶交织成苍翠天幕,将阳光切割成一缕缕碎光,投在他颤抖的肩头。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
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啊——!!”
叫声在林中回荡。
偌大的人类社会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广袤的森林他找不到解决办法。
他凭什么对文毓、对文晏夸下海口,说他能解决问题?
他凭什么说,自己能让文毓幸福?
他这么渺小,这么无力。他算什么?
邵亦聪蹲下,低头,让眼泪掉进土壤里。
真是太糟糕了。
“啾啾啾!”熟悉的鸟鸣在耳边响起。
邵亦聪抬头,擦了擦眼,团雀在他头上盘旋两圈,飞停在松兔竖起的耳朵间。
“你们……怎么在这儿?”
团雀忽然肚皮朝天,表演高难度飞行;松兔开始原地旋转劈叉。
邵亦聪:“……”
这套费力又滑稽的动作做完,小家伙们气喘吁吁。团雀飞扑到他一只手上,缩成一团小毛球;松兔则靠在他另一只手上,直打哆嗦,小肚皮剧烈起伏。
他这才明白。
“……你们,是想逗我开心吗?因为知道我很难过?”邵亦聪喃喃。
不需要小动物们回答,他弯曲手臂,把它们一同搂进了怀里。
暖融融的一团,紧紧贴在他胸口。
他闭了闭眼,心底某个角落被悄悄安抚了。
邵亦聪,如果你真的那么糟糕,那这些小生命的善意,又算什么呢?
它们奔跑到你的身边、用尽自己的力气,只为把你从绝望里拉一把。
邵亦聪把它们抱得更紧了些,“谢谢你们!”
走回营地,邵亦聪彻底冷静下来。
与白钧远的对话,让他明确了自己的对手——黎锐风和冯致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