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眉心微动,心中也有了一丝动摇。对于这种不光彩的登基过往,帝王通常都会讳莫如深,没想到这位皇上竟如此例外。
“还有丞相大人。”楚盈秋忽又提起,“丞相是钰王一派,对钰王忠心耿耿。当年那些人之所以能够成事,也是因为,当时还身为大将军的丞相正在外领兵,无暇顾及景都。待他听闻事变即刻返回,已经无力回天。
那之后,丞相愤而请辞,皇帝舅舅却一力挽留,不但未曾忌惮于他,还请他入中枢,甚至任为丞相。”
林安心中更惊,原来萧丞相当年辞去兵权的背后,竟有着这样的故事。
皇上始终如此倚重丞相,除去他的赫赫功勋与经纬之才,莫非也是将自己对楚容渊的亏欠,弥补在丞相身上……
这个七年前的故事,看似只是一段略显波折的朝堂旧事,可其中暗藏的疑点,又何止一二?
昭明帝的偏心,先皇的顺从,皇上的黄袍加身和罪己诏,还有那位主张攻伐的钰王,和忠心追随钰王的丞相。
一桩桩一件件,仿佛每个人都那么不合常理,处处都藏着说不清的矛盾。
林安一时也参悟不透,只觉疑云重重,越想越深。
她沉默良久,看向七公主,缓声道:“十日后的祭天大典,若是可以,公主便称病别去了吧。”
楚盈秋眉头一跳,惊道:“这是怎么了,方才濯云来时,也叮嘱我,十日后称病留在宫里。”
果然……林安暗叹一声,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也尚不清楚,只是,总归不会有什么好事,避开总是好的。”
窗外,夜色已然降临,那场早已若隐若现浮于她眼前的大幕,也许……就快要缓缓拉开了——
第77章
十日后,傍晚。
林安和楚盈秋并肩坐于院中,相对无言。
不久前,楚盈秋特意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刚刚来过,细细禀报了一番。
直至此刻,两人仍未从震惊中回神。
景熙城东有座开阳山,上筑圆坛九重台,是楚朝皇帝历来祭天之所,此次亦不例外。
今晨,所有祭天的随行人员在皇城东门集合,浩浩荡荡一路向东出城,前往开阳山。
出城后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山谷,地势狭窄,容易埋伏。因而早在三日前,便已布下守卫,层层设岗,以保万无一失。
然而,就在车队将要入谷之时,山谷内忽然传来剧烈炸响。
地动山摇,震耳欲聋,众人顿时大惊失色,紧急戒备。后来才知,是有反贼在谷中设下炸药,意图谋刺。
而炸药之所以会在谷中无人时提前炸响,是因为萧濯云手持相令,带了一队人马赶来,在山谷两侧高地向谷中投下巨石,赶在车队进入前引爆了炸药。
原来,萧丞相今日本是称病在府休养,未随行祭天,却偶然听到府中下人议论一件怪事:给府上送菜的菜农说,自家菜地自前几日便频现蚯蚓爬虫,附近几户亦是如此。往常只有连日阴雨才会出现这等情况,颇为蹊跷。
丞相便问菜农家住何处,下人说是城东郊外。丞相一听,正是在祭天队伍所经途中附近。
莫名出现许多蚯蚓爬虫,极可能是有人翻土动工。在这敏感时日,关键路线上,未免太过巧合。
虽然翻挖土地的原因或有许多,只是此事实在事关重大,所以,丞相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从最坏的角度做出了推断。
当时时间已十分临近,车队已在路上,来不及通报,丞相无调兵之权,只能命萧濯云带上一众府中护院,手持相令赶赴山谷,用山上巨石为车队探路,没想到竟果真探出了炸药。
如此惊变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然而祭天是大事,时辰不能耽搁,车队当即调头从城南绕路,快马加鞭赶赴开阳山,祭天顺利进行。
至于反贼和炸药,如今还在调查。只不过——山谷及其周边竟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的踪迹。仿佛是有一群人埋下炸药之后,便尽数遁走,没有留下探子,也没有后手埋伏,很是蹊跷。
又一阵静默后,楚盈秋忽然抓住林安的手,惊疑道:“炸药这种危险火器,所用的原料和配方,一向都是由朝廷绝密把控,反贼怎会有能炸毁山谷的储备!”
林安缓缓摇头,神情同样凝重。
方才那小厮说,这种炸药名叫‘钢轮发火雷’,一旦机索被踏动,钢轮便会转动,与火石摩擦生火点燃引线。而且,从机索埋设的深度来看,若只是行人踩踏,并不会触发,唯有重型车驾经过,才会引发连环爆炸。
——也就是说,谷中守卫即便来回巡视,也难以察觉异样。这显然是冲着乘坐车驾的重要人物而来!
“还好有丞相……”楚盈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倘若无人发现这惊天阴谋,皇帝舅舅,还有满朝王公重臣,都会遭遇灭顶之灾,而这……也将是整个楚朝的灭顶之灾!”
林安却想起了另一个人。
得到祭天有变的消息后,他整整十日未曾露面,却在今日之事中毫无存在感。
林安有一种直觉——炸药是陌以新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