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饮辰却摇了摇头:“心里越是怕什么,才越应当想个透彻,等有一日想起时再无波澜,便是当真不怕了。”
为了克服曾经的阴影,他将恐惧放在心口日日摩挲,直至血肉结茧,疼痛钝化,最终麻木无感。
林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强大到能够碾碎心底最深的恐惧,却也狠心到能将自己困于梦魇之间,反复折磨。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自己都如此狠心,难怪能手刃叔父?”叶饮辰挑眉看她。
林安沉默不语。
他轻笑一声,转开视线,负手道:“我这双手,杀过许多人,包括我的一众血亲。当初,夜国朝局之所以迅速平定,多半都是被我唬住的。”
林安看着他。他的外表的确很有欺骗性,看起来洒脱肆意,神采飞扬,行事却是雷霆万钧,杀伐狠厉。那种由杀意锻出的锋芒,被他用笑意掩藏得天衣无缝。
她微微侧头,看了眼包扎干净整齐的右臂,缓缓开口:“我的伤,是你为我包扎的。”
叶饮辰自嘲一笑:“所以,你不好意思说我的坏话?”
“我是想说,你的手能杀人,却也能医人。”林安平静道,“你的确够狠,可是,你对身边的人都很温暖,对桐君,空桑,执素,当然,还有我。
所以,不管你经历过或是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我也不会怕你的。”
叶饮辰忽然不说话了,与他相识至今,他还从未这样沉默过。
此刻,他的眸中有释然,也有羁绊;有犹豫,也有冲动。种种复杂情绪交织缠绕,让他琉璃般的眼睛愈加深邃。
“怎么了?”林安侧头看他,半开玩笑,“我这样说,不会有损你君王的威严吧?”
叶饮辰忽然伸手,拉住了林安的手。
“怎么了?”林安一怔,又问了一遍。
“我……”叶饮辰一时语塞,片刻后才低下头,看向她的手臂,“我是想问,这里的伤还疼么?”
林安笑了笑:“不疼了,也多亏你的伤药。”
“那是自然,夜国最好的伤药,不会比风青的差。”叶饮辰说着,不着痕迹地松开手指,掌心仿佛还留着淡淡余温。
提起风青,林安神色微滞,沉声道:“既然已经快好,明天便不必包扎了。”
“那怎么行?这伤药不止疗愈伤口,还有除疤的功效。”
林安不以为意,随口道:“疤没关系,反正这里也没有短袖。”
“什么……断袖?”叶饮辰皱起眉,语气中带了点惊疑,“你怎会说起这个?”
林安猝不及防,愣了半晌,“噗”地一下笑出声来,紧接着更是一阵爆笑,话也说不出一句。
“你笑什么?我可不是断袖。”叶饮辰神色古怪,却坚决。
“哈哈哈哈……”
两人的笑与喧闹,伴随着风吹树叶,一路回城。
……
“我打听的医馆说,那位稳婆就住在这条街上。”萧濯云走在前面带路,身后是陌以新和楚盈秋。
楚盈秋道:“街里街坊大都相互识得,再随便打听一下便能找到了。”
三人走进一家蜜饯铺子,通常情况下,商铺往往会对附近住户有所了解,是以成为三人首选的目标。
萧濯云向小伙计问道:“这附近有位姓邢的稳婆,小兄弟可知家住哪一户?”
小伙计热情道:“噢噢,客官是说邢老太吧,可惜了,邢老太已经不给人接生了。”
萧濯云道:“我们只是想请教一二,还请小兄弟帮忙指路。”
“当然,当然。”小伙计也不计较,“邢老太就住在街东头第三户。”
三人在小伙计炯炯目光的注视下,顺手买了几包蜜饯,而后便向东而去,一路找到第三户。
这是一家最普通不过的民宅,唯一不寻常的是,此时分明在大白天,屋门却紧闭着。
萧濯云上前敲了敲门,无人回应,他又锲而不舍地敲了几次,口中也高声唤道:“有人在吗?”
门内依旧寂然无声,反倒是周围几户人家被惊动,陆续探头张望。
萧濯云向左邻右舍拱手道:“抱歉叨扰各位了,我们是来找邢老太,她似乎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