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在病房里亲口承诺,要把裴安念毫发无伤地带回来,他怎么可能一路容忍那东西的纠缠?
甚至在他恩将仇报、差点将他勒断气时,仍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动手,不能还击。
埃尔谟闭上眼,强忍住所有暴戾的情绪。
“佩瑟斯,你最好搞清楚,”再睁开时,已恢复那居高临下、不容置疑的姿态,“我回去救那怪物,仅仅是因为在他被判定污染指数超标之前,必须确保他的安全,这样将来处决他时,才名正言顺。”
“我只是不想看您受伤,”裴隐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和他相处是需要窍门的。他现在毕竟不是人类形态,要保证安全,就得了解他的行为模式,这样才能既不伤到您,也不伤到他。”
“我没有了解他的义务,”埃尔谟抬眸,眼神锐利如刀,“你该去找对他有抚养义务的人。”
“啊,”裴隐怔了两秒,眼睫缓缓垂落,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您说得对。抱歉,是我糊涂了。”
随后,舱内陷入死寂。
突如其来的安静,反而让埃尔谟觉得不适。
他看着裴隐目光空茫地扫过桌面,捏起那板刚服过的药,在掌心握了一会儿,又以异常迟缓的动作将它收回抽屉,然后开始心不在焉地擦桌子。
埃尔谟喉结微动,欲言又止。
裴隐看起来似乎很疲惫,像是被某句话刺伤,整个人都塌软下来。
他回想着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你该去找对他有抚养义务的人。”
……哦。
所以裴隐之所以失落,是因为想起那个本该承担抚养义务的铁柱……已经死了?
埃尔谟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可他说的是事实。那怪物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要去了解一个裴隐和别人生下的孩子?
没有亲手处决已是仁至义尽,更何况,他刚刚才为了救那东西,付出了那么多不必要的忍耐。
结果呢?
裴隐非但不领情,反而指责他、教训他,还要他做得更多。
难道在他眼里,自己就是这么一个被背叛之后,还上赶着替别人养孩子的可怜可悲可笑的傻子?
胸口堵着一团火,他本不想再开口,可视线扫过裴隐始终低落的侧影,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躁郁又在胸腔翻搅起来。
他最终还是打破沉默:“与其教育别人,不如先管好你的孩子。不过客观评价了一句他捏的橡皮泥,就情绪失控发动攻击,可见承受挫折的能力太差。”
裴隐猛地扭头:“你说什么?”
埃尔谟清了清嗓子重复:“我说,你的孩子需要挫折教育。”
“不是这句,”裴隐怔怔地盯着他,“您刚才说……橡皮泥?您看到他捏的橡皮泥了?”
“当然,”埃尔谟觉得莫名其妙,“摆满整个玻璃柜,想不看到都难。”
裴隐的心跳倏地加快。
那些橡皮泥小人,裴安念捏了少说也有三四十个。起初是照着那张单人照捏的,后来逐渐天马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