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在杜老板那里其实说不上话，但我又不想跟他说实话丢了面子。”
“所以我才骗他说见过杜老板杀人的。”
“就是想吓吓他，让他知难而退。”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
“。。。
杜老板的嘴唇颤抖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仿佛要把那层木漆抠下来才肯罢休。周奕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目光如刀，一寸寸刮过对方的脸。他知道，这种时候，沉默比质问更有力量。
“我……”杜老板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我不是不想说，是真不知道啊。”
“不知道？”周奕冷笑一声，身子微微前倾，“你连赵广发长什么样都说不出来，却敢替他运走私烟酒？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杜老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警官，我说的是实话！我和他从来没见过面！所有的事都是通过电话联系的，每次都是不同的号码，打完就注销。货到了，他会发一条短信，告诉我车牌号和司机名字，我把人带进库房卸货就行。至于他本人……我真的没见过！”
周奕眯起眼：“那你刚才还说‘弄死个人跟弄死条狗一样’，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杜老板脸色一白，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这……这是我听老四说的。”
“老四？”周奕迅速记下这个名字，“哪个老四？”
“就是章宇，外号四哥。”杜老板咽了口唾沫，“他是我在宏城找的本地混混，负责管仓库和搬运工。有一次喝多了，他说自己以前在码头干活的时候，亲眼见过赵广发的人把一个不听话的船工扔进海里，尸首都没捞上来。他还说，赵广发手下有个叫张渺小的，专门干这种脏活儿。”
周奕心头一震。张渺小??这个名字他之前从未听过，但结合杜老板前后供述，显然是赵广发核心圈子里的人物。更重要的是，这个“张渺小”似乎知道赵广发怕警察，甚至敢于四处宣扬，说明他对赵广发的真实身份有所了解。
“继续。”周奕语气沉稳，“你说赵广发让你运走私烟酒，那批货是从哪儿来的？”
“从武光那边。”杜老板低声说，“具体哪条船我不知道，只知道是晚上靠岸，停在一个废弃码头。那个地方偏得很，四周全是芦苇荡，白天根本没人去。货是用渔船运来的，装在密封铁箱里，外面刷成灰色，看着像普通工业品。我带人把箱子搬到卡车上，再运回化工厂的仓库。等赵广发通知，再分批送出去。”
“送到哪儿？”
“各地都有。”杜老板摇头，“有些是发往省外的夜总会、酒店，有些是卖给私人贩子。金凤凰只是其中一个客户，而且不是最大的。我记得有几次，整批货都被一辆挂着外地牌照的大货车拉走了，说是去云贵方向。”
周奕眼神微动。云贵??那是边境线附近，历来是走私重灾区。如果这批烟酒最终流向境外，涉案金额恐怕远超预估。
“你们怎么交易？现金？转账？”
“一开始是现金，后来改成地下钱庄走账。”杜老板苦笑，“赵广发很谨慎，从来不经我的手收钱。每次货出手后，买家会把钱打到一个指定账户，然后有人自动扣除佣金，剩下的转给我。我查过那个账户，开户人是个deadname，早就注销了。”
周奕点头。这符合职业走私团伙的操作模式：资金链高度匿名化，层层嵌套，极难追查。
“那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些货到底是什么来路？”
“怀疑？”杜老板苦笑更甚，“我能不怀疑吗？可问题是，我一旦问多了，就会被警告。有一次我多嘴问了一句‘这批货是不是有问题’，第二天早上我就发现家门口被人放了一只死猫，脖子上还挂着个纸条，写着‘好奇害死猫’。”
周奕瞳孔微缩。这是典型的黑道恐吓手段，说明对方不仅心狠手辣，而且对目标的生活轨迹掌握得极为精准。
“所以你就一直闭嘴？”
“我不敢啊！”杜老板几乎是喊出来的，“我上有老下有小，老婆孩子都在宏城生活。我要是出了事，他们怎么办？再说了……”他声音忽然压低，“我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贼船，想下来也下不来。就算我现在自首，赵广发的人也能轻而易举找到我家人的位置。”
周奕沉默片刻。他知道杜老板说的是实情。这类犯罪组织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们的暴力，而是他们编织的关系网??一张覆盖社会各个角落的情报与威胁之网。
“那你最后一次联系赵广发是什么时候？”
“去年十一月。”杜老板回忆道，“那天他突然打电话来，语气特别急，让我立刻清空仓库里所有存货，说是风声紧，要暂停一段时间。我还问他要不要把账本烧了，他说不用，‘该留的都留着’。然后就没再联系过我。”
“之后你就跑了？”
“不是我主动跑的。”杜老板摇头，“是半个月后，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只说了一句：‘你已经被盯上了，快走。’我没敢耽搁，当天夜里就带着家人离开了宏城。躲在外省一个小县城，靠以前攒的钱勉强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