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肃岚嘴角笑意明朗,眼神却兴味盎然地盯着苛礼:“本王要寻,成阳王妃。”
成阳王妃,逆王正妻,逆王战败后,本因被处死。但因彼时身怀六甲的颜贵妃于冰天雪地中长跪不起,万般恳求,才留了一条命,被关在掖庭之中。
“大……大……大王说笑了吧,城阳王妃早于年前病逝,此……此地又怎会有城阳王妃?”
苛礼的心理素质着实差,洛肃岚还未说什么,他便溃不成军。如此,岂能让人信服城阳王妃已逝。
洛肃岚冷冷一笑,“苛宫令寻不出吗?”
苛礼连忙下跪,“大王,臣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绝不能从阎王手中抢人啊。”
“无妨,苛宫令寻不到的人,自有旁人能寻。”说罢,洛肃岚忽视苛礼发白的面色,领着莳栖桐,便朝内廷走去。
莳栖桐方开口,“大王……”
便被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苛礼大断,“没有陛下诏令,大王怎可擅闯掖庭内廷。”
洛肃岚闻声回头,眼神却冰冷无比,“是吗?本王竟不知,宫中何时多了这条规矩?”
“大……大大王自然不知,这……这……”苛礼眼珠乱转,似在寻找合适的借口,但洛肃岚根本不听他辩驳,与莳栖桐一道,径直往里走去。
“大王!大王!”不知苛礼是哪来的力气,竟突然追到两人身后,若非莳栖桐及时避开,他险些撞上莳栖桐。
莳栖桐虽未直言,但微皱的眉头已经展示她的不喜。
见莳栖桐心生不悦,洛肃岚周身气势愈冷,他瞪了苛礼一眼,斥道:“苛宫令这般心虚,是心怀不轨,还是……”洛肃岚眼神瞬间凌厉,“身犯大恶,恐恶行败露?”
洛肃岚眼中杀气尽显,语气冰冷刺骨,“你今日这般费心阻挠,可曾想过往日收受贿赂时的快意?”
苛礼完全想不到洛肃岚竟会在此刻与他撕破脸,他瞬间愣在当场。但许是求生的欲望战胜理智,他很快清醒,理智也回归高地,“先不说城阳王妃早已逝去,再说大王今日对臣这般污蔑,可曾想过日后陛下会是何等震怒?”
苛礼的反驳毫无所谓,莳栖桐不知他凭何说出此等降智之言。
洛肃岚自然也知苛礼此言降智,但出乎莳栖桐意料,洛肃岚并未冷静反驳,他一反常态,狠狠瞪向苛礼,眼中血丝乍起,“你来与本王说说,本王今日作何逾矩之举,会令父皇震怒?”
苛礼却未回答他的问题,他只垂眸做这幅委屈模样,“大王莫要以权势压人,臣未做过之事,您如何污蔑,臣也不会认罪。”
这般反常,让莳栖桐颇感意外。但在环视一圈,望见一角红衣锦袍后,莳栖桐便了然。那角衣袍上的纹饰是宫中女官才会装饰,而宫中,除却太后与皇后宫中的女官,有如此品阶者,唯有皇帝与贵妃手下。
她微不可察地扯了扯洛肃岚的衣袖,洛肃岚乍然回神,向她暗示之处望去。然而洛肃岚却未在意,只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并以一抹笑意安抚。
莳栖桐虽不明白,但她相信洛肃岚心中有数。
这个插曲让洛肃岚显露的情绪尽数收敛,他又恢复了平素的温润如玉,仿佛方才偏执之人并不是他。
他又冷冷瞥了苛礼一眼,便带着莳栖桐继续朝内廷走去。
苛礼又欲再拦,正安却站在他面前,不再允他上前半步。
“大王尽可去寻,饶您掘地三尺,此地也绝不会有一个死人。”
苛礼的声音远远落在身后,并未引起洛肃岚眸光波动少许。
当然,他这话也完全是笑话,因为,一名形容枯槁之人已被压到洛肃岚身前。而在这人身后,是无数瑟瑟发抖,满目惊慌的内侍。
洛肃岚挥手示意手下松开桎梏,上前一步,对形容枯槁的女子抱拳一礼,“城阳王妃。”
没了桎梏,城阳王妃无力地瘫在地上。但她还是迅速地坐起身来,理了理衣摆,掀了一下眼皮,看向洛肃岚。
只一眼,她便认出了洛肃岚,“雪昔之子?是唤洛肃岚是吧?”不及洛肃岚回答,她便问道:“你寻我何事?”
“无他,不过想问王妃一些旧事。”
“旧事?”城阳王妃冷冷一笑,似乎是听闻什么笑话。“有何可问,无非是一朝落囹圄,余生无欢喜。”
似乎是觉得自己此言有些可笑,城阳王妃竟无端发笑。笑声中有悲哀,也有痛苦,更有无奈。笑着笑着,她眼角滑出一滴泪。那滴晶莹的泪水仿佛她逝去的人生,砸入石板,碎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