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产屋敷葵的眼中,这一瞬就像慢动作,她朝着二人即将接触的手扔出了手上的日轮刀,日轮刀电射而去,砸在二人的手中间。
下一瞬,日轮刀上的紫藤花刀镡发出亮光,产屋敷葵失去了意识。
当产屋敷葵的意识在无尽的沙海中凝聚成形时,映入眼帘的是超乎想象的景象。脚下是绵延至视线尽头的苍白沙砾,头顶是没有日月星辰的诡异天幕,只有远方一棵通天彻地的发光巨树,其枝干如同搏动的神经脉络,向整个空间辐射着幽冷的微光。无数扭曲的柱状物如墓碑般林立,指向虚无。
在这片时空的奇点中央,她看到了对峙的耶格尔兄弟,以及那个在沙堆前永恒重复着堆砌动作的娇小身影——始祖尤弥尔。少女的眼神空洞得令人心碎,仿佛两千年的时光已将她存在的意义磨蚀殆尽。
“真是意外的访客。”吉克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但随即化为一种近乎狂热的宣讲欲望,“不过,正好。你可以作为见证者,亲耳聆听,亲眼目睹艾尔迪亚人真正的救赎。”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虚无的空间,“我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向我的弟弟,也向能够理解的人,阐述这个伟大的计划。”
他的目光转向艾伦,用一种堪称慈爱的表情:“艾伦,我亲爱的弟弟。我们都承受着来自那个男人的痛苦,我们都背负着这该死的血脉。但今天,我将终结这一切。我将给予所有艾尔迪亚人最终的、也是唯一的慈悲——”
艾伦握紧了拳头,可是吉克一个响指,两道锁链便锁住了艾伦的双手。
吉克的语气变得庄重而肃穆,仿佛在宣布神谕:“我将通过始祖尤弥尔的力量,剥夺所有艾尔迪亚人的生育能力。让这个充满痛苦与仇恨的诅咒血脉,在我们这一代,平静地、有尊严地走向终结。再也没有孩子会出生在收容区,再也没有人会因为巨人之力而相互残杀,艾尔迪亚人的漫长悲剧,将画上永恒的句号。这就是我的——安乐死计划!”
艾伦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愤怒,他几乎要立刻扑上去,却被锁链束缚。
而一直冷静聆听的产屋敷葵,面上还保持着那种听人讲话时的礼貌微笑,手上却毫不含糊的一个起手,用刀砍断了锁链。
艾伦毫不犹豫地朝尤弥尔奔去。
“哦艾伦,”吉克没有阻拦他,站在原地,带着大事将成的微笑,“我的弟弟,完美继承了父亲那一套战斗的狂热,我不怪你。”
说到这里,吉克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不怪你,我会将你从父亲错误的道路上拯救出来。”
就在这时,艾伦的声音如同积蓄了所有力量的惊雷,在这片意识的空间中轰然炸响,他不是在对吉克说,而是对着那个始终沉默的始祖少女,发出了源自灵魂的呐喊:
“尤弥尔!你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你不是奴隶!也不是工具!你在这里等待了两千年,不是在等待下一个命令你的人,而是在等待有人能真正看见你!你是自由的!你可以自己做选择!”
“自……由……”始祖尤弥尔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在吉克和艾伦之间移动,最终,越过了他们,落在了葵的身上。
“这个世界上没有奴隶尤弥尔,只有自由的尤弥尔。”产屋敷葵清晰的说道。
一瞬间,仿佛冰层彻底碎裂。始祖尤弥尔那麻木了两千年的脸上,终于有泪水滚滚而下。
她,选择了艾伦。选择了自由。
“不……这不可能!尤弥尔!看着我!我才是王血的继承者!执行我的命令!我命令你让艾尔迪亚人从此不能生育,就此让艾尔迪亚人消失!”吉克看着始祖尤弥尔的选择,他狂热的信仰在瞬间崩塌。他踉跄着后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信仰破碎的茫然,“我的计划……艾尔迪亚的救赎……”
“艾伦!”吉克声嘶力竭的叫着他的弟弟,“艾伦你听我说,你只是被我们父亲的错误观念影响了……”
“吉克,你错了。”艾伦走回了吉克身边,“我是自由的。”
产屋敷葵怜悯的对吉克说:“你口口声声说要摆脱格里沙医生强加给你的枷锁,但你的‘安乐死计划’,不正是在用另一种极端的方式,去完成对你父亲的‘反抗’吗?!你的人生,只是为了反抗他而存在的话,说明你至今依然被他牢牢掌控着!”
吉克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葵继续步步紧逼:“强迫他人接受你自己的意志,剥夺他选择的权利,美其名曰为了‘拯救’——这和你父亲当年对你做的事,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你这不叫拯救,吉克。你这叫重复悲剧。”
这番话彻底击碎了吉克所有的心理防线。他一生都在反抗父亲的阴影,此刻却被赤裸裸地指出,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阴影本身。
“库沙瓦先生是如何对待你的?是强迫你接受他的计划,还是给了你一个球,让你自己找到了力量?”
吉克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思绪不受控制地飞回了那个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训练场,飞回了与库沙瓦叔叔一次次抛接棒球的下午。“……他说过,”吉克喃喃自语,几乎是脱口而出,“接球是这世上最平等的游戏。只需要一颗球,和彼此之间的信任……”
“道路”中的气氛完全改变了。艾伦惊讶的发现,产屋敷小姐几句就让他那个总是带着虚假笑容的哥哥,脸上竟流露出一种近乎脆弱的表情。
葵走到他面前,声音穿透了他崩溃的呢喃:“吉克,看看你周围。感受这‘道路’中连接的每一个艾尔迪亚人的意识微光。毁掉他们很容易,一个念头就够了。但带领他们走出这片黑暗,才是真正的强大,才是对格里沙、对马莱、对这个不公的世界最有力、最彻底的反击!”
葵敏锐地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时机,她的语气柔和而坚定:“也许,为了再次体验到那种纯粹的、不被任何宏大叙事所污染的感觉,为了不辜负那份倾注在你身上的教导与信任……你愿意放下这毁灭的权柄,和我们一起,去尝试创造一个能让‘游戏’继续下去的世界吗?”
就在吉克陷入自我怀疑与信仰崩塌时,一股奇异的信息流猛地涌入葵的意识。那是来自“道路”本身的知识,关于它连接万界、贯通时空的本质……她猛地看向远方那棵散发着幽光的巨树,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光芒。
“我找到了……”产屋敷葵喃喃自语,她看着尤弥尔,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道路’……它可以……它可以送我回家!”
当产屋敷葵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希干希纳区那间临时牢房外的冰冷地面上。利威尔和闻讯赶来的埃尔文等人正围在她身边。紧接着,艾伦也清醒过来,眼神复杂。而吉克,他坐在牢房角落的阴影里,深深地低着头,双手紧握,肩膀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