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桐生晴心乱如麻,甚至已经开始盘算那些更加危险的地下诊所时,旁边传来了竹取无尘异常冷静的声音:
“…去警视厅下面的医院,桐生。”
声音很轻,却依旧果决。
桐生晴蹙着眉摇头:“你不能回去,高桥家不会放过你的…你要是回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竹取无尘依旧捂着腹部,在确认好周边环境已经安全之后,强撑着的力道终于松懈了几分,头无力地靠在了车窗上,气息渐渐有些微弱。
“我不会有事的……但是……你要是带着我跑了…你就要…有事了…”
他艰难地侧过头,黑发已经被冷汗浸湿。
“我知道你不会…在意。”青年每说几个字,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两声,“但是只有这么做……才能同时保住我们几个人…”
“你把我送回去,是遵循程序…顶多就是个失察…”声音在这里哽咽了一下,然后被受着伤的人用更轻、几乎是气音的声音继续着,“但是你要是带我走……你就是共谋…”
“我不在乎!”桐生晴的眼眶微微有些红,“我从来就不在乎!”
“你…你先听我说完…”
竹取无尘勉强扯了扯嘴角,把注意力从腹部的疼痛上转移开,带着笑意道,“我是需要你帮我。”
他调整着呼吸,目光清明地看向旁边的联络人。
腹部的血迹没有止住,透在黑色的衣物上看不出颜色,血腥味却越发地重。
“你得在外面…帮我清除掉我和诸伏景光全部的关联痕迹……你不能出事……我需要你帮我一下。”
“是全部…”他重复道,语气中只剩下了认真,“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得说,我和诸伏景光由于组织药物的横向隔离…从来没有见过面…沟通全部是都交由你们来处理的。”
“高桥辉的事情……不管怎么样……你直接说…是我杀了他……不管…你听到了什么……”
“你……!”桐生晴倏然转头看向了副驾驶座上的人,不可置信道,“你要我指控你,你要把我摘出去?!”
青年摇摇头,喉间滚动了一下:“是我需要…你在外面帮我递消息……”
他试着抬起那只比较干净的手,所剩无多的力气却完全不足以支撑这个动作,只能勉强摸索着放到了驾驶座的一侧,堪堪攥住了桐生晴的衣角。
“没有你的话…我在警视厅可就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
“帮我一下…拜托了。”
桐生晴的视线瞬间有些模糊,“我帮你,你别动了,我帮你。”
疼痛撕裂着身体,竹取无尘默默地将手按向了伤口的更深处,缓缓把视线挪放到了挡风玻璃外,轻声道:
“谢谢…”
街景在倒退,阴云尚未散去,却已经有阳光些许缕缕投了下来,大概可以从鼓动的云层中感受到初春的暖风。
喧嚣声被玻璃隔绝在外,耳边是难得的宁静。
他自嘲地笑着,仿佛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可是现在连这抹笑容都有些力不从心,被强行撑起来的力气又开始散去。
潮水带着寒冬里的暖意涌了上来,漫过即将来临的黄昏,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力量,将疼痛消弥,意识被引着沉进深处。
不再试图抓住什么,只是让遥远变得愈发遥远,也许是坠进无光的深海里,声音无力而沉重,在视线的尽头,只有悬在水层之外那轮不同于无边深蓝的弯月。
直到困倦带着人悄悄闭上眼,那只攥着桐生晴衣角的手慢慢脱力松开。
“还有……对不起。”
那具流着血,破了个大洞的身体歪向了一边。
桐生晴腾出一只手,带着些颤抖地晃着他的肩膀。
“竹取,竹取你别睡…你……”
“竹取无尘!”
声音在车厢中已经显得有些尖锐,却依旧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