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再一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长乐宫熟悉的帐顶以及沉香写满焦急与担忧的面容。
脑中混沌未消,心底最深处尖锐的恐慌却比意识更先苏醒。我甚至来不及感受自身的虚弱,第一个也是唯一清晰的念头,便是兰殊。
“兰殊……”我的喉咙干涩得发疼,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对,兰殊怎么样了?”
我挣扎着欲起身,却被沉香慌忙按住。
“娘娘,您醒了!”她明显如释重负,声音却又迅速被更沉重的压抑覆盖,“您晕倒后,奴婢带着岸芷立刻去求见了陛下,直陈纯贵妃娘娘危在旦夕,陛下或许也没想到会如此,现已下旨,言陛下仁德,不忍苛责皇子生母,已将纯贵妃娘娘接回未央宫静养,并派了太医院院判亲自诊治。”
原来不是梦。
我的心非但没有落下,反而被攥得更紧,几乎无法呼吸,目光死死锁住沉香:“那兰殊现在呢?可好些了?”
沉香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我迫切的视线,声音低得我几乎听不见:“太医还在尽力,但纯贵妃娘娘仍旧是每况愈下……”
每况愈下。
这四个字彻底摧毁了我最后一丝侥幸,我猛地掀开身上厚重的锦被,不顾一切地就要下床,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我只着寝衣的身体,激起一阵战栗。
“娘娘!您身子还虚着!”沉香惊呼,试图阻拦。
可我什么也顾不得了。
兰殊在等我,她一定在等我。
沉香跟了我这么多年,想必一定是能读懂我此刻的决绝与恐慌,劝阻的话戛然而止,只是沉默而迅速地取过狐裘大氅,动作麻利地为我裹紧。
我的双腿仍旧虚软,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眩晕和刺痛都被我强行压下,走向未央宫的每一步都格外虚浮,却又异常坚定而匆促。
未央宫宫门外,灯火通明,太医和侍卫们严阵以待,明显是得知我往这边来后,出来防着我的。
太医院院判见到我,立刻上前一步,言辞恳切地阻拦:“皇后娘娘!时疫凶猛,极易过人,您万金之躯,实在不宜入内!娘娘放心,臣等定当竭尽全力医治纯贵妃!”
侍卫们也齐刷刷跪倒在地,组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人墙。
宫门紧闭,我完全不敢想象兰殊正在里面独自承受着病痛怎样的折磨,又是怎样在生死边缘孤独地徘徊。
一股从未有过的狠厉瞬间冲上了我的头顶,我忽然理解了十多年前慕容舜华宫廊夜奔时是怎样的心境。
我目光一扫,猛地抽出离我最近那名侍卫腰间的佩剑,剑锋在雪地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
我如今才知道,这剑竟然这样重,需得用双手才能堪堪拿稳。
可我记得清楚,当年的慕容舜华分明是单手持剑,狂奔了一路。
她把剑刃向外,对准了所有拦着她的人,而我没有那样的力气,同样的绝望之下,只能把剑刃对准自己。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我毫不犹豫地将锋利的刃口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皮肤传来清晰的刺痛感,温热的液体蜿蜒而下。
“让开。”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