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夫垂着头哑声开口,“小的只是奉命行事,不甚清楚。”
他语气和举止间并没有护院所说那般焦急,阿姣觉得有些纳闷,没想到马车忽而急促起步,她猝不及防,连忙和谷雨互相扶力稳住身子,脑袋才没一下磕到后车壁上。
窗边竹帘被风吹得呼呼作响,谷雨小声的嘀咕,“刚刚看着也没这么着急啊,冷不丁的吓死了……”
话音方落,一股淡淡奇香扑鼻而来,随着夜风不断往口鼻里灌,闻多开始有些呛人,阿姣柳眉微蹙着揪着衣袖捂住鼻子,“这熏香太浓了些。”
谷雨闻言环顾一眼车厢,看到车顶四角都挂着香囊,伸手摘下两个,有些不解,“姑娘,老太太平日里也会往马车里放这么多熏香吗?她老人家信道,要放也该放些太真天香才对吧?”
阿姣也不太理解,想要接过香囊看一看,忽而察觉自己胳膊抬起来有些费力,连双腿也开始发软无力,顿时心生不安,“停车!”
力气正在飞速流失,阿姣勉强压住在心底蔓延的惶恐,冲外面的马夫喊道,“是祖母让你这么干的?她想要做甚?!”
马车外面传来马夫阴冷的声音,“三姑娘妄想断人绝路,自该偿还罪债。”
断人绝路?阿姣立马反应过来,“你是宋玉洛的人?”
她努力保持镇定,鼓足勇气道,“她已经败露,你若将我带走也改变不了对我作恶的事实。”
马夫只冷笑讥讽道,“你们宋家自诩文臣清流,却不顾多年情分,就凭一点小错就要将人送到官府,真是一如既往地冷血无情。”
马车飞速疾驰,阿姣浑身发软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被迫磕了好几下脑袋。
听马夫的语气,似乎和宋玉洛颇有渊源,她便不由得猜到一个可能性,忍着疼不甚确定的低声问谷雨,“宋玉洛是怎么入宋府的?”
谷雨瞬间领会阿姣的意思,摇了摇头,“她是二爷从慈安堂领回来的孤女,此人不太可能是她的至亲。”
“我看未必。”
若非至亲,怎么可能如此冒险要报复她。
窗外黑漆漆一片,马车行驶急促,根本分不清要往何处去。
阿姣的眼皮渐渐沉重,此人那么在意宋玉洛,她唯有祈祷他挟持她是为了让宋玉洛免受牢狱之苦,祈祷身边人快些发现她失踪之事。
意识模糊之间,似乎听见有马蹄声飞奔而过。
骏马疾驰声靠近,护院们见是一身凌冽寒气的宋玉昀,便恭顺的拱手,“见过玉昀公子。”
“阿姣呢?”
护院闻言面面相觑,“三姑娘不是刚被府里的人接走吗?”
宋玉昀的心骤然沉下,“谁接走的?”
“是老太太派人来的,才走呢。”
“……”祖母绝不会主动接阿姣回府。
宋玉昀毫不犹豫扯下自己腰间的大理寺令牌扔给护院,“三姑娘极有可能被人劫走了,眼下京州只剩西城城门未关,你们立刻去城门处守着,遇见可疑之人直接拿我的令牌搜查。”
“有人问起只说宋府里进贼丢了贵重之物,切莫将三姑娘被劫之事透露出去。”
说罢,他调转马头直向宋府奔去。
唯一和阿姣有恩怨的就只有宋玉洛一人,而他才将宋玉洛的罪证悉数上交官府,此事爹娘都还不知晓,祖母更不可能会为了宋玉洛把阿姣接回去劝说留情,此事八成是因宋玉洛而起。
宋玉洛,玉面郎君眼底掠过一丝杀意,好一个宋玉洛。
宋府,灯火通明。
宋二爷听宋玉昀问及宋老太太是不是已经歇下,剑眉微蹙,“你祖母一向睡得早,这两日被你气得头晕,天没黑就关门谁也不见,这么晚了你又想寻她作甚?”
他警告道,“你祖母身子不好,就算是想分家也莫要闹得过分,到时把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你在朝中的名声还想不想要了?”
宋玉昀心中的猜测已经彻底确定,眸光冰冷,怒意在心底翻涌而上。
他念及爹娘对宋玉洛还抱有十多年的情分,给宋玉洛留了几分情面,让她主动向爹娘交代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想到她居然第一时间安排人去劫持阿姣。
他强压住杀意看向宋二爷,“就在方才,宋玉洛让人以祖母的名义将阿姣带走了。”
话罢,留下被震惊的宋二爷,旋身径直去寻宋玉洛。
连翘等人未被放出,宋玉洛还在景和院的偏院住着,宋玉昀跨进圆月门时,就见她正坐在木轮椅上静候。
看到一袭月白长袍的冷面郎君裹着怒气而来,她阴郁的眸子抬起,讥笑,“阿兄反应倒是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