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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辞下完一子,迟迟等不到靳濯元的回应,不由地开口提醒:“掌印,该你了。”

靳濯元眼神微敛,这才伸手去抓棋奁里的棋子。棋子在经纬纵横的棋枰落下,魏辞定睛一瞧,把手里的黑子丢入棋奁,整个人往后仰:“总是输。同掌印手谈就从未赢过。”

靳濯元少见地笑了一笑。

魏辞撇浮末的手一顿,眼神移至诚顺身上,大有问他掌印今日为甚反常的意思。

诚顺握拳轻咳了一声,只是示意随侍太监整理棋盘,自己则将秉笔太监送来的公文奏议交与掌印。

靳濯元随手翻了翻,边翻边问魏辞:“圣上今日瞧了咱家好几回,是能从咱家脸上寻到派遣去各地的人手来?”

魏辞被茶水呛到,连着咳嗽。这人在瞧奏议时分明连眼皮子都为未抬一下,如何知道自己在瞧他。

“朕只是担忧掌印,掌印眼底有些泛青,可是连着几日操劳未能休憩好?”

“眼底泛青?”

“掌印不知道?”

靳濯元抬手碰了碰眼底,平日熬大夜都不曾这幅模样,就因昨夜身侧睡了个小丫头,他就累出乌青来了?

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魏辞不知情,诚顺多少知道些,心里暗道大抵是被夫人折腾的,便暗示魏辞莫要深究。

魏辞心领神会地抬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累些应当的。”

床笫之间,累些应当的。

靳濯元的眼神淡淡地扫去:“费心咱家的事?圣上拟好人选了吗?”

“眼下朝中可堪调遣的人不多,今日早朝朕也问了,竟是无一人站出来。那帮素有威望的老臣门生众多,他们不松口,谁也不敢做这打头阵的。掌印,这事要不暂且搁置一段时日,他们中饱私囊惯了,现下让他们清查,无异于是虎口夺食,朕怕矫枉过正,反而闹得政局震荡。”

靳濯元合上奏议,重重地甩在炕桌上,他双手十指交合,面上挂着清浅的笑,若非那双压迫感极强眸子,魏辞当真觉得他是担得起清风明月四个字的。

“圣上宽厚,为政局考虑。可在咱家看来,这块腐肉越烂,越动荡,咱家就越痛快。”

魏辞抿了抿嘴,想起他狠辣手段,心里打鼓,有些后怕。

魏氏也曾是钟鸣鼎食之家,曾因祖上功德,攒下爵位。只可惜后来佞言四起,玄元帝疑心颇重,到了他这一代,魏氏门庭凋敝,不复起用。

靳濯元找到他时,他才十六,徒有王爷爵位,没有实权。魏辞也想过,世上能人众多,怎么靳濯元偏偏瞧中他一个资质平平的外姓王。

心里一直有疑虑,却碍于种种缘故,从来没有过问。

“掌印。你为甚么不挑别人,偏偏找上我?”

靳濯元终于正眼瞧他:“圣上的祖父魏州延,父亲魏钰都是是少见的纯臣,纯臣为佞臣所害。咱家以为,圣上心里也不痛快,对这溃败的王朝心生嫉恶。”

确如他所说,魏辞恨透了昏君佞臣。

可魏辞到底不是靳濯元,靳濯元活在天光以外,身前是无尽的黑夜。魏辞却觉得点上一盏昏灯,也能勉强瞧清脚底的路。

既坐在皇位之上,是不是稍稍加以匡正,便能使朝野上下海晏河清。他默不作声地垂下脑袋,心里因着自己的期许产生有几分动容。

靳濯元知道他在想甚么,也不急于戳破,刚坐上皇位的人总想着能成就一番天地,魏辞年轻,有这想法不足为奇。

他后来就会知道,不尽人意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轩窗外,薄云流动,今日无风,光照经由挑檐削弱一半,柔和地落在小炕桌上。

被窗子上的纹样阻隔,正有一片宝石大小的光落在靳濯元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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