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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芍醒时,身边的被褥已经一片凉意。她轻唤了一声厂督,屋内寂寥无声,便揉了揉眼,唤流夏和云竹进来替她洗漱绾发。

流夏见她神色疲倦,眼底染上一层忧切,她只疑心昨夜厂督有没有为难她,却又不好贸然直言,便只能兜着圈子问道:“夫人,你面色怎这般差?有甚么不舒坦的地方吗?”

陆芍摇了摇头,只是捂着自己的小腹,宽慰她道:“大抵是来了小日子,面色差些也不奇怪。”

流夏这才点头,接过云竹递来的香膏,在掌心化开。

正欲替她绾个精致的发髻,却听陆芍神色黯淡地说:“随意束一下吧,横竖不出这屋子。”

流夏和云竹互望一眼,大致猜着这是厂督下的命令。昨夜事出从急,流夏至今还没弄清事情始末,趁着用晨食的空档,听陆芍复又讲了昨夜所见之事,二人齐齐捂着嘴,睁圆了眼。

陆芍睡了一夜,头脑条理清晰,虽然忆起昨夜的事,心里仍有余悸,却比流夏和云竹镇静不少。

云竹来提督府的时日浅,来伺候陆芍之前,只是经手蜜饯采买的事。后宅里呆着的侍婢,对公门堂前的事一概不知,也唯有听了陆芍昨日的见闻,心里才密密麻麻地爬过恐惧。

她面色煞白,替陆芍布菜的筷子陡然碰在碗沿处:“那夫人是怎么想的?倘或夫人想要离开提督府,云竹也跟着您走!”

屋门紧阖,外头站着守卫。里边虽然只有她们三人,流夏却忌惮番子打探消息的本事,立时捂住了云竹的嘴:“切莫胡言。”

陆芍摇了摇头,她昨夜便意识到,汴州到处都是东厂的人,只怕她一出屋子,下一瞬就被东厂的人拿下,这无异于是鸟入樊笼,自投罗网。

流夏虽捂住云竹的口,然她心底也同云竹一样,油然生出几分惶惧。

“不若将这些事同国公爷说,国公爷若是肯为夫人计谋。。。”

“你莫不是吓傻了。”还未待流夏说完,陆芍便笑着将话头接了过来:“父亲若是肯为我计深远,我今日如何会出现在这儿。”

打她在喧阗锣鼓声中迈出府门的那瞬,心里仅存的那丝期盼便烟消云散了。

流夏愁着一张脸,又提心吊胆起来,好似回到初入提督府的那段时日。

陆芍默不作声地抿着白糖粥,松神吃了几口,陡然记起长公主的话来。

那日在宁安殿外,长公主神色肃正地同她说:“倘或是哪日你不想呆在这儿了,我走不得,你却是有退路的。”

她眼里逐渐浮现几分动容,然经历昨日精心密谋的刺杀后,宫内人人自危,朝不保夕,大抵顾不上她的事,甚至连大姐姐一家也牵连其中,战战兢兢地听候审讯。

陆芍端起瓷碗,将白糖粥当做热茶连喝了几口,暂时压下心底的浮躁的想法。

“我若想探听外边的消息,府中的人未必肯说与我听。明日便是初二,原先应当回国公府小住一段时日。我出不去,你便藉着这个由头,备上几份薄礼往国公府走一趟。”

流夏有些不明所以:“国公爷和夫人皆在宫内拘押,姑娘的礼是送予谁?”

陆芍点了点她的额间:“好姐姐,不是还有栖竹院的陈姨娘吗?陈姨娘一病数年,每岁冬日,都要汤药养着。轻则身虚体弱,重则卧床不起。这份礼一是尽女儿的礼数,二则探姨娘的病,哪里会落人口舌?再者,送礼也不过是个由头,我这厢出不去,还得仰着你出去探听消息呢。”

流夏总算听明白了,连忙应是。

总关在屋内,也不是个法子,起码得将外边的风声扇至自己面前来,这样遇事才不至乱了阵脚。

陆芍知晓,纵使探听到甚么消息,自己也没有转圜破局的本事,然她将将十六,总不能一直将囿于舒坦荫庇下,没点自己的主意。

她得迈出这个暖房,迎风顺阳,自由生长才好。

只一想到这儿,她雪腮秀容的脸上便沾了些笑意。

“云竹,你找福来公公要写布帛丝线来,午间时候,我教你瞧些绣样,也好打发时间。”

云竹一直想学门手艺,听闻夫人愿意教她,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气儿。

二人正要出屋子去办各自的差事,便见半敞的明瓦窗下,有人打伞踏雪,步履匆匆地朝院内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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