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断我,认真道:“不如这样说,我需要进行一场意志实验。”
伊里尔对我道:“梦是一个真实有效的媒介,最深的渴望可以由此诱发,同样,只要你再往前,昆西,你可以更进一步,看见渴望又由什么唤起。”
“安宁与恐惧,美好与丑恶,一体两面,不能分开存在,只要你能看见其中一面,另一面必然隐匿其中。如果你看到的是美梦,那么恶梦的种子就在里面,反之亦然。找到根源,扶持一种好的或坏的念想,你能做到的。”
他说的太抽象,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可是具体要怎么做呢?”
“没人知道,昆西。”伊里尔说,“我只能看到你们能抵达的终点,却无法看清你们行走的路径。”
“德国人常说‘细节是魔鬼’,也许对于这个情况同样适用。这样,让我们来做个简单的问答。”他低头默了片刻然后抬头慢道:“一个孩童做梦被母亲怀抱,怎么样才能让他哭泣呢?”
“让母亲消失。”我说。
他点头,“可是你得想个具体的办法。”
不待我回答,伊里尔直接道:“杀死母亲。”
“我们再来。”他又接着说:“一个乞丐梦到吃食,如何让他失落?”
“夺走食物。”
“没错。你明白了。”伊里尔道,“这些都是简单的东西,简单的种子和事由。通过耕种理念改变现实并不是个直接和可观的办法,但是如果成功了,那就能达成最长远有效的结果。一次不够,可能需要十次,百次。”
“人类对重复出现的东西有种原始的情感。对不可知不可解释的‘神秘’的敬畏仍未远去。是信赖还是恐惧,就要看你如何播种。”
沉默片刻,丽贝卡走来我身侧,柔声道:“开始吧。”
她走到我面前,躺在白雪覆盖的草地上,雪花落在她柔软的黑发,丽贝卡闭眼,“让我厌恶他。”
白茫茫的天地里只有风声,伊里尔背手立在树旁,我闭眼进入了她的梦。
战时艰苦年代,女孩,父亲,粗犷的坚硬的手掌,羞辱和谩骂,出走。后来——兰迪,出现了,丽贝卡曾经告诉我的,爱人的表白,那句‘唯一’。她在梦里与父亲对峙,与兰迪私奔出走。他们在战后活了下来,幸福美满。
第二次进入的时候,我行动了。
由意念操控,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当母亲勇敢地拥抱她时,一瞬间,天翻地覆——父亲病死,兄弟离散,她与母亲生活在有葡萄树的房舍,村人找过来,母亲开门,丽贝卡戴上白头巾,借他人之口彰明自己的身份,助产士。
兰迪没有出现。
因为爱的缺口已经被填补。
我退出去。
草地上的人渐渐醒来,她说,她上次做的不是这个梦,她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记起母亲,吸血鬼的眼角流下了毒液,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应该继续帮她。她似乎不再那么急于被需要。因为她想起了,还有那微不足道,仿若透明的母亲。
“现实中是怎样的?”我问丽贝卡。
她说:“离家的那天她为我准备了行囊。”
“然后呢?”
“她的坟墓在葡萄树下。”丽贝卡看着我,“那棵树是我种的。”
那晚之后,我每天练习。有时是丽贝卡,有时是伊里尔为我找来的其他志愿者——一个来自爱尔兰的吸血鬼,一个亚马孙幻术师,加勒特自愿报名,甚至,还有一次是里尔。
我的能力在迅速成长。每一次进入我都变得更加敏感,也更加谨慎。
圣诞节那天,福克斯下了一场巨大的雪。雪花从清晨开始飘落,覆盖了森林,覆盖了道路,覆盖了卡伦家的玻璃房子。圣诞夜那晚,月光反在雪上,白天和夜晚混成一片莹润的灰色。
灰色。
人类、狼人、吸血鬼在这灰色的一晚庆祝同一个节日。
卡伦家举办了小小的欢庆会。艾美特和罗莎丽在客厅放了棵圣诞树,白天他们还在为‘大树还是小树’争执不下,最终艾美特大喊着“baby”妥协了。贝拉和爱德华在埃斯梅的指导下烤了饼干,虽然只有非吸血鬼能吃,蕾妮斯梅收到了一堆礼物,她亮着眼睛在树下拆包装纸。甚至罗马尼亚吸血鬼们也短暂地出现,吟咏了一首罗马尼亚传统祝词。
我领下了被埃思梅强制派发的大蛋糕,山姆抱怨我不该拿去礼堂,因为分分钟就被瓜分完毕。里尔尽管看他不爽还是分享了自己的啤酒。
我躺在礼堂的屋顶,听众人开始合唱:
Jinglebells,jinglebells,
叮叮当,叮叮当,
Jinglealltheway
铃儿响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