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却不是下边互相抢夺原料,乃至互相之间大打出手的理由,怎么,难不成咱们同一个工厂內部,也要靠械斗来分胜负么?”
“要我说,缺少原料也只是藉口,真正的原因还是人心不齐,你们这些个股东啊,各有各的班底,也都是最早加入,
你们的人也都是占据了核心中层,乃至於基层位置的,因此后加入的,哪怕是外地来的流民,
河北来的工匠,也都只能各自找山头倚靠。”
“平时,你们这一个个的山头就都是暗流涌动,明爭暗斗不断,只是並不太明显而已,如今年关將至,原料也只是稍有短缺,你们就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做了,
上边一团和气,也不撕破麵皮,却放任下边的人斗来斗去,一个个的自私自利,只看著自己的小团体利益,丝毫不顾大局,根本就不想著咱们是个集体!”
这话,王小仙说得已经是很重的了,要知道自打这公司成立之后,王小仙是从来没这么跟他们这些股东说过这么重的话的,就和要发火一样。
却偏偏又是笑顏莹莹。
要知道,山头主义,这在纺织公司是很正常的,这是个一千多万贯投入的大项目,集合了十几个全江寧最大的豪右形势户,
本来就是王小仙牵头,大家各自出钱出力赞出来的项目,王小仙自己又没有自己的班底,这內部要是没有山头林立才是见鬼了呢。
这个火,早不发晚不发,偏偏这个时候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王小仙是在找茬了,一个个神情严肃,都在等著他的下文。
“山头主义,这是不好的,是有碍於咱们公司发展的,一个公司,內部只有完全拧成一股绳,
才能团结有战斗力,才能走得更远,咱们公司也才能越发展越好啊。”
“所以,为了消除山头主义,我决定,拿出股份中的三成,作为乾股,分给工人们,让工人们通过自己的选举组成工会,由工会选出来的代表,加入到咱们股东秘阁之中,成为股东之一,和我们一同开会,也一同参与公司的上层管理。”
说完,秘阁內齐齐愣了一下。
而后便齐齐地拍了桌子,乱糟糟,一齐冲王小仙吵了起来。
“王小官人,这么大的事情,你定?我不同意。”
“不错,不同意,我不同意,我们投票吧,按照股票说了算,我们不同意。”
“王小官人,纺织厂才刚走向正轨啊,您可不能卸磨杀驴啊!”
吵吵,说什么的都有,反正对这一决定,就没有同意的。
要知道,这些个豪右股东之中,其实有许多人的股份都已经不足百分之五了,就算超过去的,
除了陶家之外也没有超过百分之十的,现在突然稀释出三成去。
下一次开会这里头怕不是有一半都要被踢出董事秘阁了吧。
况且最重要的是:一旦那些个员工,尤其是中层领导有了公司的乾股。
那他们还会是自己的奴才么?
要知道北宋本来对奴僕就是极其苛刻的,这些人所倚重的家僕,绝大多数人在法律上甚至都是自由身,而不是奴籍,大家在法律上本来就都是僱佣关係,合作关係。
那么,如果,他们这些股东,对於自己的人失了控制,那他们还剩下什么?什么能给他们撑腰呢?
律法么?
王小仙也不回嘴,笑呵呵地就这么看著他们,抱著膀子看他们冲自己骂。
直到他们骂累了,都不说话了,齐齐地,紧张地盯著自己了,王小仙这才笑著道:
“诸位,有一件事你们可能都搞错了,就是我这件事,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通知,就在我召集你们开会的时候,大字公报就已经在工厂內部的各处都贴出去了。”
“当然,我本人在咱们纺织公司是没有任何股份的,我这个所谓的东家,一张股票都没有啊,
所以这件事我乾的,我检討,我自首,不合法度,你们这些股东,完全可以报官跟我打官司么。”
说著,王小仙还往王安石那边一指:“权知江寧府的王公在此,你们谁要递状子告我,现在就可以將状纸写给王公看,你们放心,这案子王公一定会亲自审理,而我相信,王公的人品,一定会秉公办理,绝对不会包庇我的。”
“当然,你们也可以跟工人们说,尤其是你们安插进来的,占据了工厂內各个要害岗位的自己人说,让他们捣乱,让他们破坏,让他们煽动工人们集体抗议,不要这三成的股份么,如果他们確切的不要的话,这个乾股我是不会给的。”
“诸位,还有什么问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