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敲响。书记员的声音:“审判长,时间到了。”
苏简拿起档案袋。纸质粗粝,边缘已经磨损,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一角。很轻,但又重得让她手心发烫。
她转身离开,没说道谢,也没问更多。有些问题不需要问出口,因为答案早已写在命运的底稿上。
回到法庭时,陪审团已经重新入席。江焰站在公诉席后整理文件,见她进来,抬眼一瞥。那眼神像手术刀,锋利,但克制。
苏简落座,把档案袋塞进公文包底层。指尖触到包里常备的迷你塔罗牌盒——檀木材质,温润厚重,是她二十岁生日时母亲送的礼物。盒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简,破万繁。
她曾经以为那是母亲对她人生的期许:活得简单些。后来才懂,“简”从来不是目的,而是方法,是以简驭繁的刀锋。
“继续开庭!”审判长敲槌。
苏简起身做最后陈词。她按法律人的理性,一条条梳理证据漏洞:医学上的不可能,物证上的缺失,逻辑上的断层。她语速平稳,用词精准,像在组装一台精密的仪器。
但眼角余光总瞥见幻象残留:倒吊人逆位的牌在意识边缘晃动,血滴悬停半空,木屑如尘飞扬。
陈词结束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藏着母亲留下的另一件遗物——一枚边缘磨钝的青铜爻片,触手冰凉,表面刻着深奥的卦象纹路。
指尖刚触到金属,新的幻象劈入脑海:
不是塔罗牌。是一双女人的手,手腕纤细,在黑暗中被反绑。绑绳是某种褪色的红织物,看纹理……像是法袍的束带。背景音是滴水声,稳定,规律,让人心慌。还有模糊的哼唱,曲调熟悉……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是天干歌。母亲总在她睡前哼唱,说这是最古老的密码,十个字里藏着天地运行的规律。
“辩护人?”审判长的声音再次传来。
苏简猛地回神,发现全法庭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陪审团、公诉人、旁听席,甚至被告席上的周铭,都在看着她。
她松开握紧爻片的手,掌心全是冰凉的汗。
“抱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方陈词完毕。”
审判长宣布休庭合议。陪审团依次离席,脚步声在空旷的法庭里回荡。江焰走过来,递给她一张折叠的便签纸。
“休庭时有人让我转交给你。”他语气平淡,但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审视她,“建议你看完就处理掉。”
苏简展开纸条。普通的A4纸,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字:
倒吊人逆位时,该剪断的是绳子,还是挂绳子的那根横梁?
下面用黑色钢笔画了个简易的星图:十二个点连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其中一个点被涂成红色,旁边标注两个小字:天秤。
审判宫。
她抬头想追问,江焰已经转身走远。背影在法庭长廊尽头被日光吞没,像一滴墨融进水里。
公文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解锁屏幕,是助理发来的消息:
“苏律师,刚通过特殊渠道查到周铭法官近三年的银行流水。他每月8号固定向一个尾号7946的匿名账户转账,金额都是49800元,备注统一为:‘檀印斋尾款’。已查工商信息,‘檀印斋’注册法人司徒寅,经营范围为古董买卖与修复,注册地址在——”
苏简盯着那个地址,血液一点点冷下去。
青石巷144号。
那是母亲失踪前,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