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找伦萨。”
维卡话锋一转,仿佛刚刚什么都没说过,语气十分平静。休斯感到谢天谢地,伦萨真的在守护他!这回他一定不会被吃下肚去了。
可隐隐的不安依旧缠绕着他。
维卡一周前预定了今天(周二)下午的上门作画服务。维卡看上休斯的画时,他正在画着伦萨,完全不知自己接到了工作,甚至还卖出了一幅风景画,这些事孙林月在当天晚上才告诉他。
休斯为了卖画,在附近画廊的自行车上偷偷张贴小广告,上面留了他的电话号码。休斯在线上也宣传过自己的业务,但效果不佳,几乎没有浏览量。不过他的所有努力都不及孙林月,是孙林月作为中介帮他找到了目前主要的顾客。
维卡的家离教堂很远,两地几乎处在外都的对角线上,不过青潭湖作为划时代的重要景点,特地前来游览并不奇怪。在游览过程中,见到一座小教堂开着门,并且里面有人正在作画,顺道进去随便看看也不奇怪。
一切顺理成章。
但休斯有一个可怖的猜想。如果维卡不是临时起意吓唬他说要吃人类,而是一开始就规划好的呢?她不仅要吃了他,还提前收购了画作,为的是等他死后高价拍出。休斯了解这些收藏家的阴谋,他们巴不得艺术家都死了,这样他们手上的艺术品才值钱!
现在情况有变,维卡打算留自己一条活口,还要带她去找伦萨……她已经知道心亘教的总部位置,也认识孙林月,孙林月难道没主动和维卡谈起伦萨?没错……!一开始自己主动提起伦萨时,维卡表现出不认识这个名字!
上周二伦萨不在,只有孙林月留驻教堂,他作为代理人,理应让教会收留更多家人,可孙林月却没提起一点关于伦萨的事,只是在和维卡谈定制肖像和出售风景画?
不过这也不奇怪,孙林月似乎十分排外,最初见到他,自己未表明身份却说是信徒时,他狠狠将自己打回原形,最终不得不澄清事实。然而教会的规模确实在逐渐扩大,半年多来,信徒少说也增加了一倍。
孙林月从来不负责传教?可他不传教,谁来传?教会已经没其他代理人了!
还有信徒们,还有伦萨。
休斯思索着自己是如何入教的,五年半前在舞会上见到了伦萨,而半年前母亲神智不清,他才不得不调查心亘教。
现在他是一名信徒。
这些应该只是巧合。
但他的的确确同时被信徒和伦萨影响了。这巧合背后没有什么尚未发现的因果联系,只能表明他和心亘教是必然相遇的。
他不是第一次思考心亘教如何传教以及自己如何入教的问题,所以一连串的念头沿着思维链条的流动非常之快,已经形成了惯性思维,最终导向一定是他和教会的命中注定。虽然知道自己一定会再次说服自己,但休斯还是会走个过场,再想一遍。
“今天是周二。伦萨不在。”休斯脱口而出,“为什么要我带你去呢?呃……我是说……我们教会随时欢迎新成员的加入。也许……除了周二,你可以挑个方便的日子,一个人来访教堂……”
休斯先前的不安来自于维卡,并不是教会,因为维卡摆在明面上目的是“挑选食材”。她现在不打算吃休斯,可也许更糟,她想见伦萨,她因为自己说漏嘴,知道了伦萨是异种人,可能打着伦萨的主意!况且今天逃过一劫,明天就没那么幸运了,休斯已经上了维卡的候选储备粮单,哪天她一时兴起,指不定就将自己剁成肉块了!
最糟糕的猜想:如果心亘教是维卡的储备粮。
信徒一个接一个被吃掉,伦萨啊,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我希望你能介绍我,让我入教。理由很简单,我想知道心中有信仰的滋味。看哪,我太注重味觉和嗅觉的享受,心灵的感知力却从未有过提升,这真是件可悲的事。”
维卡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们教会不需要介绍人,我说了,相信我,你想见伦萨的话,除了周二都可以,哪怕你不是教会成员。”
休斯没有表露出同意维卡的意思。
“哈哈,看来您不想帮我这个小忙了?”维卡坐回沙发,两手搁在膝盖上,把玩着手□□型,“可惜您不得不帮呢。”
休斯突然闻到一股恶臭,一股他这辈子闻到过最恶心最丑陋最难听的味道。他赶紧捂住鼻子,可没用,这可怕的气味从他张开的嘴巴侵入内脏,顺着喉管一路割到肺部和胃肠道,从他的各个毛孔钻入毛细血管,令他瞬间瘫痪。
一阵翻江倒海,狂吐不止,他胃里已经没有食物,胃酸混合着胆汁不断涌出,他想求救,却无法制止自己的生理反应。眼前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黑,三种颜色交替闪烁,整个头像被疯狂摇动的罐装汽水一般,如果睁着眼,眼球一定会弹射而出。
呕吐,头痛。
休斯倒在了呕吐物上,失去意识地侧过头去,和呕吐物缠绵地沉溺在一起。
遥远处传来维卡的声音:“带我见伦萨。”
休斯醒来时,身上香喷喷的,他儿时最向往的烘培房的气味,原味、巧克力味、抹茶味的手工曲奇装了一盘又一盘,烤箱里也满满都是曲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