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虽非首恶,但知情不报,或亦有小恶,其心可诛。罚没其半家财,全家贬为最下等奴仆,即刻发往陇右最苦寒的庄子上劳作,非赦不得返!”
处置完这批人,李暮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尚未被点名、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管事与嬷嬷,语气稍缓:“他们是首恶当诛,咎由自取。而你们,在府中效力多年,未曾功劳,亦有苦劳。今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也是最后一个机会。”
他示意了一下,紫鹃立刻将准备好的纸笔分发给剩余的所有管事和掌事嬷嬷。
“所有拿到纸笔之人,将自己所知、所见、所闻,府中任何人有贪墨、怠工、欺主、悖逆行径,无论大小,无论涉及何人,皆可写于此纸上,署名画押。检举属实者,既往不咎,且视情由,府中另有赏赐!但——”他声音陡然转冷,“若有隐瞒,或相互包庇,一经查出,无论情节轻重,皆与犯事者同罪!”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逼迫他们互相揭发,既能挖出更多的蛀虫,也能彻底瓦解这些管事之间可能存在的同盟。更重要的是,这等于让所有人都交了“投名状”,以后再也无法抱团对抗主家。
管事们与嫲嫲面面相觑,脸上血色尽失。
写,就是背叛同伴,自绝后路;
不写,小郎君手段如此狠辣决绝,连杖毙都做得出来,下一个死的、流放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那边的声音渐弱,终于有人颤抖着拿起笔……
半个时辰后,李暮得了厚厚一叠“罪证”。
他其实一个字都不认识,但没关系。因为他也不会看。
他想起行动前,李世民与他说的话,昕光奴,在根基尚浅时,需用严法,也需怀德。刚柔并济,才能得人心。人心至,才能成事。
祖宗与他说,怀威怀德。
这是一个很难把握的尺度,但好在做为一个强权领导座下的长期二把手,李暮早习惯于把握权衡。
简称,帮老大擦屁股,给老大递台阶,顺便帮老大安抚人心,在面对对手时,与老大对齐颗粒度,免得老大下手太狠,把人全搞死。
所以他看也没看那些决定许多人命运的字条,只是示意了一下,一名护卫立刻奉上燃烧着的火盆。
李暮伸出小手,拿起那叠纸,毫不犹豫地,全部投进了熊熊火焰之中。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玉雪可爱却毫无表情的小脸,明明灭灭。
纸张迅速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李暮笑容和煦。
“我信任诺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紧接着,他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立刻叫人抬出几箱铜钱绢帛,根据刚才的观察和之前的了解,迅速调整了剩余管事的位置,将几个相对老实、能力尚可的人提拔到关键岗位上。
同时,他宣布了一系列新的府规:每月账目公开核查,三人会签;所有采购需至少三家比价,记录在案;设立匿名举报箱,凡举报属实者,赏;重新核定各院用度标准,严禁虚报……
恩威并施,条理清晰,手段狠辣果决,根本不像个孩子,更像是个经验老道的掌权者。
最后,李暮从高高的椅子上跳下来,走到大厅中央,气息平和。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从今往后,河东郡王府,只有一个规矩:忠于王府,各司其职,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就连李瑾也把头低下去了。而武氏,则是在最初的惊恐过后,涌起一股巨大的欣慰和依赖。
河东郡王府的天,真的变了。
李暮,用最雷霆的手段,宣告了他对这座府邸的绝对掌控。
从今天开始,这个王府头顶上的天是我!
跟老子干,受上赏!
敢跟老子呲牙,挨板子!
王府之人噤若寒蝉,不敢跟王府的天大小声。
然后王府的天把自己摔进床上,抱着那个他专属的、温润光滑的小玉虎形的枕头,把脸埋进去,随即又忍不住抬起头,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带着奶音却畅快淋漓的低笑。
“哈哈哈!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呃,壮志已酬!”他篡改着戏词,小短腿在空中兴奋地蹬了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