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的脸色也更加难看,如同酱爆猪肝,却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李暮的声音依旧平和:“原因无他,硕鼠为患尔!”
他示意紫鹃翻开一本账册,依旧是那副慢悠悠的模样,仿佛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闲事。
“城西大半布坊去年账面亏损五十贯。但据我所知,同期同样规模的绸缎庄,盈利皆在百贯以上。其采购账目显示,上等吴绫购入价每匹高出市价三成!!”
李暮的声音不高,他点了首恶。“李贵,是不是呀?”
阴凉的感觉从头灌到脚,人群中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脸色瞬间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郎君明鉴!实在是……实在是市价波动……”
李暮打断他,抬手示意,一名护卫立刻将几张单据呈上。他看也没看,直接扔到李贵面前。
“你妻弟名下,上月多了间西市的铺子。价值可不菲啊。”
他言语间慢条斯理。
李贵浑身抖如筛糠,冷汗瞬间湿透后背衣襟,他下意识抬头求助,但是一抬头就是李瑾恨不得掐死他的眼神,他命休矣!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瘫在地上呜咽。
李暮让人把他要抽剑的阿耶按住,拧眉道,“你早干嘛去了!给我坐下!”
“嗯?”
他身子不自觉的前倾,显然很不满李瑾的行为。
李瑾像看到了他老子,乖乖坐下了。
李暮才又接着道,“还有赵三,永兴坊的醉仙楼账面连年持平。酒水进货清单上,标注的是宫廷御酒的价格。是也不是?”
又一个管事面如土色地跪下。
李暮如数家珍,翻着账册,一连点了七八个关键店铺和庄园管事,甚至还有御赐别业的名,将他们中饱私囊的手段、贪污的数额、甚至赃款的去向,都说得一清二楚,证据确凿。
大厅内鸦雀无声,只剩下那些被点名的管事磕头求饶的声音和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所有人都被李暮震摄住了,都不敢说话。
这真的只是一个三岁孩童吗?岂如鬼也!
众人从头凉到尾。
处理完外间的管事,李暮转向那些府内有头脸的嬷嬷们,脸上忽然又漾开了那种明媚无害的笑容。
几位嬷嬷刚松了口气,就听到李暮轻飘飘地问,“偷窃公中财物,私下变卖。乱嚼舌根,挑拨主家。更有甚者,欺我阿娘心善,仗着郡王荒唐,虚报用度……诸位嬷嬷,依你们看,这些,罪当几何啊?”
不少心中有鬼的嬷嬷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扑通”、“扑通”跪倒一片,哭爹喊娘之声瞬间响彻大厅。
李瑾和武氏早已听得目瞪口呆。他们虽然知道府中管理混乱,却没想到漏洞如此触目惊心,蛀虫如此胆大包天!
李瑾整个人都懵了,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家。
武氏更是又气又愧,气这些奴才欺主太甚,愧自己竟被蒙蔽如此之久,毫无察觉。
李暮看着底下一片狼藉,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等求饶声稍歇,才缓缓开口,
“尔等食王府之禄,却行此鼠窃狗偷之事,败坏我父王名声,致使我阿娘忧心。按唐律,奴仆侵主财物,重者可杖毙!”
他说着划名,“我们依唐律来。拖出去!”
“杖毙!”4
二字一出,满堂皆惊,那几个被点名的管事登时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恶臭弥漫开来。
很快,府门外传来了凄厉得不像人声的惨嚎,伴随着沉重而规律的杖击声,一下,又一下,清晰地穿透门窗,传入死寂的正厅,如同催命的鼓点,重重敲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厅内众人噤若寒蝉,面无人色,一些胆小的侍女双眼一翻,直接晕厥过去。
李瑾不由自主地朝武氏身边靠了靠,寻求一丝依靠,却被武氏含怒瞪了一眼,只得讪讪地缩了缩脖子,讨好笑笑。
李暮对门外的惨状恍若未闻。他观察众人反应已久,此刻再次点名,这次是用手指随意地点出。那些在他叙述罪状时眼神飘忽、神色有异者,方才在嬷嬷哭诉时跟着叫屈者,均在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