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楣上挂着块“沈府”匾额,虽不鎏金,却擦得锃亮。
日头还没完全落下去,沈清辞进了大门,想着先去正院给母亲柳书昀请安。
穿过后院的月亮门,便是柳书昀住的“静云阁”。
阁外绕着圈竹篱笆,里面种着些兰草,风一吹,兰香袅袅。
柳书昀正倚在窗边的坐榻上看书,素色的纱帘垂着,映得她侧脸线条清冷。
“见过母亲。”沈清辞走到榻边,躬身行礼,“母亲近日可安好?”
柳书昀头也没抬,翻书的手指顿了顿,语气淡得像水:“我有什么不好?没讨厌的人在眼前晃,好得很。”
这话沈清辞早听惯了,只能垂着手立在一旁。
母亲素来对他冷淡,尤其在他从六部调往国子监后,更是没给过好脸色。
半刻钟后,柳书昀才合上书,抬眼打量他。
目光扫过他的面色,嘴角勾起抹嘲讽:“早先在六部当差,天天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如今去了国子监闲着,倒不装病了,气色都好了不少。”
“母亲,我从未装过病。”沈清辞第无数次辩解。
“没装?”柳书昀挑眉,同样也是第无数次固执己见,“骗谁呢?太医请了十几回,肖神医也看过好几回,查出什么了?我看你跟你父亲一个德性——不求上进!”
她顿了顿,又提起沈茂:“你父亲来信说,为了给老二谋恩荫,要平调回京城?去那些个养老的衙门,这辈子就算完了。这事你知道吗?”
“今日去庄子,听祖父提过。”沈清辞点头。
柳书昀望向窗外的晚霞,霞光落在她眼底,却没染上半分暖意。
她攥着帕子,语气里满是不甘:“若是这般,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老天爷真是不公,若我是男儿身,又何至于指望你们父子争光?不就是科举么,换我去考,又有何难?”
这话倒也不假。
沈清辞看过自家母亲写了策论文章,若是能参加科举,考中举人必然是没有问题的,考中进士或许要费些力气,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惜就是这样一个博学多才,又锐意进取的女子,却嫁了一个读书平庸,连进士都没考上,只能凭着监生身份步入仕途的平庸丈夫;还生了一个看起来明明身体康健,却一到关键时刻,就会重病缠身的倒霉儿子。
这荒唐的命运,像一张网,把她困得死死的。
沈清辞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静静立着。
又过了两刻钟,柳书昀才挥了挥手,语气不耐烦:“行了,杵在这儿碍眼,回你自己院子去。”
“是。”沈清辞躬身退下。
沈清辞离开正院,回到自己居住的偏院碧涛阁时,腿脚都已经有些发麻了。
留在碧涛阁看门的小厮宋竹与石野一起迎来上来,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沈清辞往屋里走。
石野性子直,忍不住抱怨:“夫人也真是,明知公子体弱,却半点不心疼,让您站了这许久。”
宋竹暗地里掐了他一把,示意他闭嘴——这话除了给自己招祸,给公子添堵之外,又有什么作用。
可石野没懂,反倒嚷嚷起来:“公子,您看!宋竹掐我!他就是看我不顺眼!”
“你个傻子!”宋竹气得脸都红了,伸手要去拧他的嘴。
沈清辞扶着椅背坐下,看着眼前这对“活宝”,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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