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垂着眼,没接话,心里却暗自吐槽:有没有可能,那通透灵秀的诗句压根儿就不是他写的,鲁钝平庸或许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沈攸与亡妻曹氏感情甚笃,育有三女一子——长女沈惠嫁在了祖籍台州,丈夫是当地乡绅;次女沈薇随夫去了外地任职,二姑父出身寒门,却实打实是祖父的关门弟子;三子沈茂便是沈清辞的父亲;幼女沈芸嫁进了顺宁侯府,如今与侯爷姑父看着恩爱无比,可在剧情里,却会因一场大的变故,彻底毁了一切。
当然,这话就扯远了。
再说回沈清辞的父亲沈茂,他这人吧,当然说不上坏,甚至算得上正派。
对待子女不偏不倚,处理公务也持正清廉,可在私事感情上,却总爱“灵光一闪”,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决定。
就譬如,当年为了娶到沈清辞的母亲柳书昀,在祖父面前闹过绝食。
又譬如,发现柳书昀对他的越来越冷淡后,为了与发妻赌气,竟纳了一名与柳书昀十分相像的女子为妾。
如今为了沈书言的恩荫名额,又甘愿放弃仕途进阶的机会,倒也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祖父都不多劝,沈清辞自然更不会多嘴。
只是想起原书中的剧情,他又有些唏嘘。
沈书言最后确实进了国子监,可没待多久,就自愿嫁入靖王府,以男子之身屈居后宅。
前后反差之大,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沈书言大多数时候都跟着父亲在平江府长大,与沈清辞并未见过几回面,他不了解沈书言,自然也不理解他的想法。
*
日头渐渐西斜,天边染了层橘红。
沈清辞明日还要盯着监生们上早课,便不再多留。
庄子到京城的官道被晒得发烫,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道旁的蝉没完没了地叫,“知了——知了——”吵得人太阳穴突突跳。
他靠在马车软枕上,指尖无意识地摸着小腹。
即便不离开京城,等到肚子遮不住时,总归是要告假的。
到时候便来庄子陪祖父吧,正好肖神医也在这儿,好歹能有个倚仗,万事以保命要紧。
马车进了南城,石野挥着鞭子问:“公子,我先送您回国子监,再去府里停车?”
沈清辞隔着车帘道:“不用,直接回府,暂时先在府里住几日吧。”
他现在不想回国子监,更不想每日散学,都与秦烨单独相处。
一想到自己怀了这人的孩子,将来还要被人剖肚取胎,莫名的怨恨与迁怒便往上涌。
祖父还是首相时,圣上曾赐了一座七进的宅子,就在宣德街边上。
祖父致仕过后,那宅子住着便有些逾越,自然是还了回去,如今的沈府座落于南城杏花坊,虽不是显赫之地,却也十分地清幽雅致。
马车踏在青石板路上,两侧的老杏树枝繁叶茂,浓荫蔽日。
春季时满街杏花开,夏初便结满青杏,如今果子早该熟了,日日都有孩童跑过来摘。
只可惜这路边野杏滋味却并不好,不是酸,就是苦,有的还又酸又苦。
别问沈清辞为什么知道,因为他曾经也是采摘野杏的孩童之一。
走到杏花坊最东头,沈家的朱漆大门便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