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烨却不管这些,勾唇一笑,突然伸手轻轻握住沈清辞的手腕,微微用力,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语气带着几分任性:“你不想知道,我却偏要告诉你。”
他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落在沈清辞耳畔,“父王给我派了两个任务,第一,要在京城找个媳妇带回北境;第二,要跟太子堂兄处好关系。”
说罢,他的指腹在沈清辞手腕细腻的皮肤上轻轻蹭了蹭,眼神意有所指:“媳妇倒是找着了,只是这位媳妇,估计暂时还不愿意跟我回北境。至于跟太子堂兄处好关系……”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无奈,“这可真是有些为难人。”
沈清辞猛地挣开他的手,撑着竹枕坐直身子,像是在逃避什么,又抓起几颗花生剥起来,刻意避开“媳妇”的话头,只淡淡道:“太子殿下重情重义,与他处好关系,有什么可为难的?”
秦烨听完,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眼里带着几分调侃,语气像是抱怨,又像是陈述:“瞧瞧先生这话说的,我若是没来京城,怕是真要信了太子堂兄‘重情重义’。可怜我父王,也是个久居北境的莽夫,只凭着幼时与皇伯父一同遭受过的经历,便笃定皇伯父更重视嫡长子,特意叫我回京,多与太子堂兄攀扯攀扯情义,免得将来我继承北境之后,受未来帝王的猜忌。”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通透:“可如今见了太子堂兄这模样,我总觉得父王的打算怕是要落空,太子堂兄这个储君之位,怕是有些不……稳当。”
“闭嘴!”沈清辞不等他说出最后两个字,便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顺手将手里两颗带壳的花生塞进了他嘴里,语气严厉,“世子当真是胆大包天!事关社稷,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你心里就没个数么?”
沈清辞神色严肃,秦烨见他动了真怒,连忙将嘴里的花生抠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委屈地辩解:“我也只是在先生面前说这些话,再说了,这里四面开阔,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外人根本听不见,先生放心便是。”
他说着,拿起那两颗沾了口水的花生,毫不在意地剥了壳,将果仁扔进嘴里。
沈清辞见他这副模样,倒是多了几分另眼相看,这狗东西才来京城不足一月,却将东宫的形势看得如此透彻,倒是有几分聪明劲儿与洞察力。
早先便说过,元狩帝与靖王虽是先皇的嫡子,却自幼便在后宫宠妃与庶出皇子的打压下长大,连登上帝位、坐上藩王之位,都是踩着尸山血海换来的。
正因有过这般经历,元狩帝登基后,对嫡出的长子秦显,便格外看重。
即便已经病逝的皇后曹氏,并不是元狩帝自个愿意娶的,却也不妨碍元狩帝刚一登基,便将曹氏所生的嫡长子给立为了太子。
只可惜,圣上打算是好的,偏偏太子他自己不争气啊!本就不算聪明不说,还被曹皇后有意无意地给养歪了心性,只一个劲儿向着曹家,有时候竟是偏袒得连半点原则都没有。
元狩帝还是皇子时,之所以会娶曹氏做正妃,那也是先皇看嫡长子不顺眼,故意给指了一门拿不出手的婚事罢了。
说曹氏一门拿不出手,那还真不是谁在故意贬低,这一家人,满打满算,从老到少,还真就挑不出半点亮眼的地方。
先是皇后曹氏,还在闺阁之中时,那名声便是半点都不显,容貌才情都只是普通,家世更是不起眼,其父亲到死都只是个老翰林,为人更是迂腐得很。
再有就是曹皇后的两位兄长,皆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庸碌之辈,行事还半点不知分寸,稍微被人吹捧两句,便不知天高地厚,完全就是拖后腿的存在。
早些年曹皇后的长兄曹巍更是仗着皇亲国戚的威风,到处耀武扬威,强抢民女不成,还打死了人。
因此惹得圣上大怒,直接将人给捉到御前,狠狠打了一百杖,血淋淋地刚抬回府里,便咽了气。
曹皇后因为此事惊慌不已,没过两年便抑郁而终,临死前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竟教得太子殿下越发地怜惜起曹家来,好似他母族因不得圣上待见,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等到太子年满十七岁时,圣上念其母族不靠谱,曹氏男丁更没一个是有出息的,便打算为其挑选一门得力的妻族。
堂堂九五至尊,几乎是豁出了大半个脸面,才终于为他定下了辅国公的嫡长孙女为太子妃。
可偏偏秦显是个坑爹的糊涂虫,竟偷偷摸摸与曹家表妹有了私情,还在迎娶正妃之前,便使曹氏女怀上了孩子,更是梗着脖子跑到御书房外跪了两天两夜,只求圣上成全。
元狩帝彼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朝中但凡是精明一点的大臣,估计也能猜个大概。
因此在太子秦显先纳良娣,后娶正妃之后,满京城的文武官员,几乎是没人看好他。
再到如今,东宫之内,那太子良娣八年之间连生了五个女儿,太子妃却连怀都没怀上过。
据东宫传出来的消息,太子妃差不多是被打入了“冷宫”,几乎都见不着太子的面,自然也不可能怀上子嗣。
东宫之外,太子秦显对曹家处处维护,却又刻意疏远,甚至打压辅国公郑氏一族。
就曹家那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维护的?
辅国公郑氏一族,那可是满门忠烈,嫡支三代皆是文武双全的将才不说,那太子妃的亲爹,也就是辅国公世子,如今可是手握江南水师营军权的正二品大将军,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在疏远个什么劲儿!
见此种种,众人心里都有数,圣上如今正值壮年,底下年幼的皇子又一个赛一个聪明,以太子这般一意孤行,又糊里糊涂的做法,这储君之位当真是飘邈得很,就连最是投机之人,都不敢早早站东宫的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