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楼临江而建,三层飞檐下灯笼迤逦。
人声与丝竹声漫出雕花长窗,在这通州城里算是顶级热闹的所在。
弦猗一马当先踏上木阶,鼻尖连动几下,眼睛都亮了:“好鲜的味儿!江鱼,海货,还有……嗯,是蟹油香!”
白釉随在她身后,含笑向引路的伙计略一颔首。
那伙计亦是机灵,见四人气度不凡,不敢怠慢,径直引往三楼临窗的雅阁。
阁内宽敞,以屏风略作隔断,正中一座小巧戏台,正有乐妓怀抱琵琶,曼声唱着时新的南曲。
四下座中,除了寻常客商百姓,亦可见几位衣饰华美的妖类安然饮酒听曲,与人无异。这江海交汇之地,人妖共处早已是寻常光景。
待点了菜,弦猗便迫不及待地倚栏望向楼下戏台。
清涟细看伙计报上的菜名:文蛤饼、烩鲈鱼脍、煨牡蛎、蟹粉豆腐、酒糟蛏子,并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鱼头汤,多是江河海交汇处的鲜物。
“这一路吃来,”她不由对身侧的疏影道,“梁溪、毗陵一带尚算清鲜温润,到了广陵、海陵,便觉咸鲜渐浓。如今这通州,更是江海鲜物横陈,风味迥异了。”
疏影替她斟了杯清茶,闻言道:“一方水土一方味。此地江海冲和,食材气韵也驳杂鲜活些,你尝尝便知。”
正说着,弦猗已回过头来,望着刚上桌那盘金黄酥脆的文蛤饼,笑道:“在码头闻着香,这会儿可算能坐下好好吃了!”
白釉执箸先为清涟与疏影各布了一小块烩得极嫩的鲈鱼脍,俨然已是自家人般熟稔。
菜肴陆续上桌,鲜香四溢。
弦猗夹起一块文蛤饼咬得咔嚓作响,满足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头顶的狼耳也随着咀嚼轻轻抖动。
她身后的尾巴更是放松地垂在椅边,偶尔因为吃到美味而惬意地摇晃。
清涟舀了勺蟹粉豆腐,目光却被那对活泼的耳朵吸引过去,又悄悄瞥向白釉。
白釉吃得斯文,但那对貂耳亦是慵懒地半垂着,在烛光下显得毛茸茸的,偶尔因楼下传来琵琶声微微一颤。
真是……可爱。
清涟心里想着,嘴角便弯了起来。
她自小在闻心斋长大,规矩虽不算严苛,但养宠物是绝不被允许的。
她便常常自己用各色丝线编织些小鸟、小兔、小猫,藏在枕头底下,偶尔拿出来摸摸,也算一点慰藉。
此刻看着眼前这对活生生的毛耳朵,指尖竟有些发痒。
疏影将剔好刺的鱼肉放入她碗中,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眼底掠过了然的笑意。
清涟枕下那些小玩意儿,她自然是见过的。
“清涟妹妹,”弦猗抬起头,嘴里还嚼着东西,含糊不清道,“你老瞅着我俩耳朵干嘛?”她倒是直接,眨眨眼,“喜欢吗?”
清涟被戳破心思,脸上一热,连忙低头扒饭:“没、没有,就是……觉得挺灵的。”
“嗐,这有什么!”弦猗爽快地一摆手,耳朵跟着活泼地一甩,“你要是想摸,等回了客栈,我变回原形给你摸个够!”
白釉闻言,掩唇轻笑:“是啊,清涟妹妹若是不嫌弃,我的原形倒也算得上……手感尚可。”她说着,身后的貂尾优雅地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