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清涟伸出手,指尖虚虚一点,一缕极细的金色流光便自清涟指尖不受控地流泻而出,如有实质的灵丝,在空中自行蜿蜒勾连。
瞬息间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雀鸟,随即灵丝崩散,化作点点金芒消逝。
道长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像是确认了一件悬置已久的事。
其中一位看向清涟的父母,字字清晰:“抚灵传承,应时而现。看来,便是令嫒了。”
那一刻,清涟看着自己指尖残留的微光,又想起那些曾被她无意间点活的丝织小物,会随月光微微颤动的绣花……
所有曾被长辈含笑称为“这孩子心思灵巧”的与众不同,忽然都有了源头。
原来不是灵巧,是天赋。
父亲怔住,母亲将清涟往身后揽了揽,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清涟自己更是茫然。
之后半月,闻心斋笼罩在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之下。父母待她一如往常,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些难以解读的忧思。
祖母将她唤去,也只是长叹一声,抚着她的发顶,喃喃道:“竟真是你……也是命数。”
清涟仍是懵懂的。
她隐约知道有一件关乎家族甚至更广阔天地的大事落在了自己肩上,可那具体是什么,又该如何做,依旧模糊一片。
直到几日后,清涟终于忍不住,在惯常散步的湖畔柳荫下停住,对着那片仿佛空无一物的阴影低声说:
“疏影姐姐……你都听见了吧?”
疏影的身形缓缓自阴影中浮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几位道长说的,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完全没懂。”
疏影沉默片刻,才开口:“许多年前,我也见过一次安抚者来姑苏。”
“那时我只是团影子,但能感到周遭灵气变得……很安宁。”
清涟怔怔听着。
疏影抬手,指尖虚虚一划。
阴影随她心意流淌,在空气中勾勒出远山与大河的模糊轮廓,随即又散去。
“你的‘织梦’,本就不该只困在方寸园囿。”
清涟看着那瞬息即逝的阴影图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真的能吗?
这疑问沉在心底,没有问出口。
但疏影似乎听见了。
她没有说宽慰的话,只是安静地陪清涟站着,望着被晚风吹皱的湖面。
清涟望着湖面的涟漪,有些出神地想。
……自己从没离开过姑苏。
莫说出远门,便是去城中热闹处,一年也数不出几回。
自小,长辈只教些基础的清灵术与认符画符的本事,余下光阴,便都是她自己的了。她习惯了待在家里,对着丝线布料、竹篾草茎,一坐就是一整天。
编只小鸟,绣朵半开的花,或者只是把日光透过窗格的光影,用灵线虚虚地勾描下来……旁人觉得她静,她也确实不擅长也不爱往人堆里凑,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自得其乐,便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