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岁月啊……
若换作旁人,或许会为这近乎永恒的联结感到窒息。
可于她而言,只要身侧是这道沉默相伴的影子,那么无论前路是十年、百年,还是更久远的时光,似乎都不过是“在一起”这三个字自然而然的延展。
她不怕长久,只怕分离。
疏影似有所感,亦侧首回望,与清涟的目光相触。
她读懂了。
清涟所想,亦是她心所向。
于疏影而言,这并非需要刻意思考的未来。早在清涟尚是总角孩童,只会对着影子咿呀絮语时,她静默的守护便已开始。
若无这契约,她也会如影随形,陪她走过凡人短暂的一生,看她从稚嫩走向成熟,再从青丝变成白发,最终归于尘土。
那本是她为自己预设的轨迹。
直到清涟提及契约,直到灵丝主动缠上暗影,直到腕间落下印记……
疏影那时凝视着契痕,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漫长孤寂的岁月里,从此有了温暖的重量。
契约带来的与其说是束缚,不如说是一种她从未奢求过的馈赠。
是清涟一点点教会了她何为相伴,不仅仅是跟随。
她确实因清涟而改变,学会了展露笑意,回应那些亲昵的触碰。
但唯一不变的,就是最初想要护她安好的心意。
如今,这心意有了更长的时光去践行。
疏影重新望向前路,将清涟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清涟回握住疏影,定了定神,抬眼看向祖母的背影。
“祖母,我晓得的。”
她顿了顿,正色道:“这契约……不是枷锁。是我自己选的路。能和她一起走很久,我觉得很好。”
走在前面的祖母脚步缓了一瞬,并未回头,轻轻“嗯”了一声。
片刻后,才传来她些许释然和欣慰的笑叹:
“……那便好。”
行至寒山寺山门,已是日近中天。
日头明明晃晃地照着,却驱不散寺前那股沉滞的气息。古松蒙着一层灰败,松涛声听在耳里也只是一片呜咽,再无往日洗涤尘心的清越。
香客近乎绝迹,只余三两个知客僧守在阶前,个个面色蜡黄,眼下青黑,神情紧绷。见一行人到来,慌忙合十行礼,引她们入内。
住持静海禅师已候在大雄宝殿前的庭院中。他须眉皆白,面容清癯,见到祖母,疾步上前:“施主……可算来了。”
祖母环视周遭,眉头紧锁:“竟已恶化至此?”
静海禅师沉重点头,指向寺院深处的钟楼轮廓:“钟声断绝已三日。老衲与众弟子日夜轮守诵经,灵力如泥牛入海。更甚者,自昨日起,钟楼根基处时现震动,地砖缝隙间……有黑气渗出。”
他目光转向清涟与疏影,尤其在清涟身上停留片刻,恳切道:“这位……便是此代的抚灵传人?此番,怕是要仰赖小施主了。”
祖母颔首,侧身让清涟上前:“正是小孙女清涟。事不宜迟,还望禅师引路,容她们亲往钟楼查看。”
静海禅师不再多言,引着三人穿廊过殿,直奔寺院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