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笑语隐约随风传来。
回廊深处,清涟父母与祖父母正远远瞧着。
母亲望着女儿与友人言笑晏晏的模样,眼中泛起水光:“涟儿……竟也交到这样投契的朋友了。”
父亲亦颔首,目光温和。
这孩子自幼在族中便是最小的一个,上面的兄姊年岁都长她许多,玩不到一处。加之她天赋早显,心性沉静,自然与寻常孩童不同。
他们从未强求她必须合群,闻心斋本就清静,她自有她的天地。
祖母轻轻抚掌,感慨道:“这孩子命中有此一行。离了姑苏,踏上抚灵之路,见识天地,结识友人,皆是定数。”
祖父捻须,神色深远:“天选抚灵人,自有其缘法。这一路风雨经历,她确比在家时长进不少。”
母亲拭了拭眼角,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我只盼她平安喜乐便好。”
“如今看来……这趟路,她是走对了。”
暮色初降时,家宴设在小花厅。
八仙桌上摆了几样清爽的姑苏菜:清炒虾仁、清蒸鲈鱼、莼菜银鱼羹、酱汁肉,还有一碟桂花糖藕。
疏影这次没隐在暗处,而是在清涟身旁落了座。弦猗与白釉挨着,正笑着问那道酱汁肉的做法。
母亲细心布菜,祖母不时温声招呼。刚从外云游归来的祖父也兴致颇高地与弦猗聊起了江北与江南风物的异同。
烛光暖融融地照着每个人的脸。
疏影垂着眼,正仔细地替清涟剔去鲈鱼里的细小刺骨,然后将鱼肉轻轻放入她碗中。清涟捧着碗,小口吃着母亲夹来的虾仁,又尝了一口疏影剔好的鱼肉,看着对面弦猗吃得眉眼舒展的模样,忽而觉得心口被什么填得满满的,又暖又胀。
爱意从来不是新鲜事。
自她有记忆起,被爱着便是如同呼吸般自然的事。
只是此刻,当弦猗笑着说起江北海边的星夜,当白釉温婉地为祖母布菜,当疏影的手在桌下悄悄寻到她的,指尖相扣,轻轻握紧……
那些习以为常的眷宠,忽然变得如此具体而丰沛。
所有细碎的温暖同时涌来,沉甸甸地聚在心口,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饭后送客至月洞门,弦猗与白釉执意不让远送,身影渐融入巷弄灯火中。
回廊下只剩两人。
疏影见她驻足,低声问:“累了?”
清涟摇摇头,转过身来面对面望着她,夜色里目光清亮:“只是觉得……这一路虽有奔波艰险,但能与你并肩,能有家人牵挂,还能结识这样真心的朋友……”
“疏影姐姐,我很欢喜。”
疏影抬手将她被晚风吹起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嗯。”她应道,“我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