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醉目光在他指尖停留一瞬，用指节很轻地蹭了一下裴回微凉的脸颊：“难受就不看了，我们走。”
裴回摇摇头：“他们，已经看到这里的最后一幅画了。”
贺景行和唐岁停在了一幅小尺寸的风景画前。画上是宁静的湖泊与远山，笔触细腻，光影温柔。
“这画的，是城郊的望舒湖？”贺景行有些迟疑地说。
“你去过？”唐岁眼睛一亮，“我小时候常去，后来……”
“后来市政要填湖修外资工厂，”贺景行接过他的话，“我们家参与了联名反对。”
两人相视一笑，两只笛形杯在空中轻轻相碰。
“为了记忆中的湖面。”贺景行注视着唐岁灯光下的眼睛。
“为了所有即将消失的美好。”唐岁微笑着回应。
他们谁都没有喝，就这样举着酒杯，在暖光下凝望彼此。远处传来闭幕式的掌声，而这一刻，湖前安静得只能听见香槟气泡细微的声响。
夕阳西斜时，他们站在美术馆门口道别。
初夏的晚风吹过，贺景行从西装手巾袋里取出钢笔，在展览手册的空白处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如果……”他顿了顿，耳根微微发红，“如果你还知道其他要消失的好地方。”
唐岁莞尔，接过手册，在那个号码下面，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号码。
“唐岁？”贺景行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你的名字真好听。”
他接过笔，又在展览手册的留白处留了句“岁岁有今朝，很高兴遇见你。”
字迹遒劲有力，句号在纸面微微晕开。
……
圆润的句号变成了病历纸上的一个圆圈。
写到最后一行医嘱时，贺景行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笔尖悬在圆圈上方，然后落下——添了两道弯弯的眼睛，一个上扬的嘴角。
一个简单的笑脸。
二人望去，画面上的画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疗养院的私人病房。
贺景行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微微倾身。病床上，躺着穿着病号服的唐岁。
沈复醉心下了然。这个时候，唐岁已经因为严重的心理问题入院治疗了。而贺景行……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成了他的主治医生。
“又在乱画。”
唐岁不知何时醒了，声音还带着睡意，目光却已经落在那张病历上。
他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圆圈上，指尖正好按在扬起的嘴角位置。
贺景行看着他的动作，笔尖在笑脸旁又添了朵小花。
“你……”
唐岁伸手想要拿走病历，贺景行却快他一步将本子举高。
“谨遵医嘱。”贺景行一本正经地说，眼角却弯起来，“唐先生要乖乖听话。”
“那请这位贺小姐不要乱涂乱画。”
“唐先生……”
……
“唐先生？”
画面又是一转，贺景行不见了。陌生的医师将出院单递到唐岁手中，声音温和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