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将军声若洪钟,高声笑道:“那便请皇上与老臣对弈一局可好?”
眼看皇上丢下众人,与老将军兴致勃勃地下棋去了,众人也便如往年一般,各自散开,继续游乐,园中很快又热闹起来。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皇上才重新回到园中。几位皇子也自各处陆续归来,围拢在皇上身边。
林安悄然打量,暗自辨认着,高大些的是三皇子,消瘦些的是四皇子,最年幼的是六皇子,还有一位年纪更长的,自然便是排行老大的当今太子了。
七公主嗔叫道:“舅舅怎么才来,盈秋都饿了。”
皇上笑道:“朕与苏老将军战得兴起,险些忘了时辰。”
七公主轻撇朱唇:“舅舅不守时,可要受罚。”
皇上一脸慈爱,笑骂道:“你这丫头,又想从朕这讨点什么好?”
说着向七公主身边一扫,毫不意外地看到萧濯云,又看到萧濯云旁边的陌以新,视线便停了下来,落在陌以新身上。
“上个月,陌卿又为朕破了一桩大案。”皇上的声音亲切而沉稳。
“回皇上,此臣职责所在。”陌以新道。
“彼时陌卿立下三日军令状,若完不成,以欺君之罪论处。可陌卿既已完成,自然也当有赏。这月余诸事繁多,朕倒忘了此事。”
陌以新道:“谢皇上,臣已领官家俸禄,不敢额外受赏。”
皇上摆了摆手:“朕素来赏罚分明,且最欣赏有胆有识之人。嘉平会上无需拘束,你想要什么赏,直言便是。”
陌以新仍恭敬推辞。
皇上便道:“那便暂且记下,日后若有所求,再向朕提。”
而后也不等陌以新答话,又对七公主道:“待苏老将军过来,午宴便可开始。盈秋不是饿了吗,待会多吃一些。”
正当此时,苏老将军自抄手游廊中走出,爽朗笑道:“午宴且要再等片刻,老臣依着皇上先前的启发,另设了一个新节目,为今日再添些趣味。”
他说着,向身后随行的一排婢女招了招手。只见婢女们齐齐上前,每人手中皆提着一个精致花篮,篮中隐约可见许多彩色香囊样的小物件。
苏老将军道:“老臣备下一份大礼,至于这礼归谁所有,便全看诸位运气。篮中这些小布囊,个个内藏一枚小玉片,中间镂空刻着一字,字字不同。
稍后老臣便命人将这些布囊分发下去,人手一只。到宴会结束前,请皇上从中选出一字,谁布囊里的字被选中,谁便是大礼得主。”
林安听罢便已了然——陌以新所说的“运气最好之人”,原来便是这么个说法。这不就是现代常见的抽奖环节嘛?
没想到这位老将军如此有创意,而且居然还是受了皇上的启发。
皇上含笑听着,听罢挑眉道:“让朕来选字,朕岂不是可以随心意选人?”
“舅舅,你可一定要选盈秋的字。”七公主公然作弊。
“非也,非也。”苏老将军捋须而笑,神情颇为得意,“这些布囊皆由老臣亲自保管,外面一模一样,绝无记号。在皇上选字以前,谁都莫要擅自打开窥看。
且每只布囊内层皆衬以厚棉,手感相同,从外面断然摸不出所刻之字。所以,就连皇上也无法徇私。”
“老将军果然别出心裁。”皇上抚掌笑道,“不知这些玉片上都是什么字?可有说法?”
苏老将军道:“老臣钟爱一首《赤壁赋》,便将此赋逐字拿来取用,重复的字只取一次。”
“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皇上吟咏道,“将军豁达超脱,随缘自适,果然有大胸怀。”
苏老将军抚须一笑,便命下人开始分发布囊。
林安翘首以盼,殷切期待自己能拿到最幸运的那个字。
一个婢女发到这里,将一只布囊递给陌以新,却不慎将布囊脱手而出。
婢女连忙俯身寻找,看到布囊就落在几步之外的不远处,稍稍松了口气。
她快步拾起,用手帕小心擦拭一番,又双手奉上,低眉顺目道:“小婢疏忽,请大人恕罪。”
“无妨。”陌以新随手接过。
林安捏了捏自己手中的布囊,只觉内里确是一块硬物,却因棉衬厚实,只能依稀摸到一圈轮廓,完全摸不出上面镂空的线条,更不可能辨出字样。她又捏了捏陌以新的布囊,亦是如此。
两人将布囊各自收起,相视一笑。
约莫过了一刻钟,布囊已尽数分发完毕。园中钟鼓轻鸣,午宴也随之正式开始。男女席位分列两旁,林安与陌以新便自此分向而行。
七公主拉着林安一道而行,口中道:“原先几次见你时,你都老实本分,没想到竟也有胆大妄为、牙尖嘴利的一面,竟敢变着法儿对那五大三粗的武将出言讥讽,真是很对本公主的胃口!”